“你想说什么?若要介绍谁,直奔主题便是了。我也没有义务陪你站到天亮。”
“您还真是心急,是怕我将您说动了,您便不回去了?”陶逐摆了摆手,“好了,是开玩笑的。直接告诉您,便是黄泉十二月中的如月君了。”
“六道无常?”
“您听过她?”
“她的话……近来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是了,不知是什么歹人,将她打得支离破碎……真是过分啊。她曾经是一具尸体,在她被唤回意识时,脑内只是一片空白,如您一样,甚至要狂躁许多。但那些混沌的意识终于在她的身躯内和解了,便造就了如今的如月君——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你这说法……难道不是吗?”
“并不准确。别忘了,将她引向正轨的人可是百骸主。他们是相互了解的,百骸主也知道应该如何去做。而阎罗魔呢?坐收渔翁之利,将她收入麾下,百骸主还要心甘情愿地维护她的完整性。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也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无独有偶。”陶逐摊开手来,向前两步接着讲道,“百骸主曾经也是数百个人的尸骸所拼凑成的妖怪,每一部分躯体,都有着不同的意识。但,他也受到了指引与教化,才有了如今说善不善,却也说恶不恶的他。可您呢?您有这样的好运气……或者说,命数么?对世界有善意的认知,或是以善意对待世间万物,这是‘好’事吗?您看,这一路上即便是有善人扶持着您,您却终究形成了自己的观念。或许,她们的善实在太过微弱了。这也并不稀奇,善本身就代表着弱。”
子殊怔怔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或许还未找到反驳你的方法,但,想必世间仍然存在所谓的善吧。但我也不知我是否执着于此。我似乎也没有追逐善的必要,只是身边的人这么做,我亦这么做。她们需要我……”
“很多人都需要你,但没有人真正需要你。”陶逐皱起眉来,“我们都是被人间抛弃的人,可别忘了……也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得到庇护,又被教化。但若是有得选,我宁愿做出同样的选择。直面血淋淋的真相固然悲惨,却比浑浑噩噩地自我欺骗好上太多。我的话也是很清楚呢,之前提到的那位朋友,也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你的那些朋友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们利用你、拉拢你,就是在试图用善行绑架你。”
子殊稍加回忆,似乎觉得这话也解释得通。想想看,忱星不也看不惯她么?结果还是对自己下了不少命令,的确是有点……利用自己的意思了。可是,她并不觉得愤怒,这又是为什么?看起来正常人,就连恶使也会生气的。她失忆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杀手吗?这也能解释她的身手,还有服从命令的本能了。她甚至没有什么不愿意承认的念头,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愿意为别人做些什么的念头,究竟真是这些阴暗得她没法去想的原因,还是某种助人为乐的善意本能?
若是为了自我满足,这是否又是一种自我感动?
她陷入了空前的纠葛。
“您可要小心……虽不知您之前经历了什么,您失了记忆,却保住了命。生命诚然是可贵的,若像我兄长一样不小心,可苦了活着的人。据说,人一旦转生轮回,那人的记忆便不再是先前的记忆,就算抽出来塞回过去的躯体也无济于事,如月君就是这样的例子。但我总该试一试的,一定有办法将一切做得尽善尽美。”
“我倒是要劝你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子殊无情地说,“既然你也知道,人的灵魂转生轮回,记忆便会抹去,就不要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了。身体是我的,命是我的,记忆是我的,观念也是我的。若我魂飞魄散,它们便再无回天之力。退一步讲,身躯就算受到了伤害也能修复,若是烂到无药可救,只要意识尚存,还能设法寻找新的身体——莺月君不就一直在做这种事吗?那些偶人,不也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吗?你捞回灵魂难于登天,但只是换一副身体的话,相较之下,不就和换一件衣服、换一个住处一样轻松吗?”
陶逐应该被刺激到的,但她陷入了短暂的惊愕。她没有对子殊出手,而是喃喃道:
“你还真是……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呢。”
“若是冒犯到你,我并不打算道歉。这便是我心中所想了。说到底,你诱我在夜里出来究竟所为何事?如果只是听你唠叨那些有的没的的话,我便要回去了。”
“回去?”陶逐的音调变得古怪,“你还回得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