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哎,其实在那里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舞厅之下的赌场,还会有更血腥的事情发生。但再怎么说,大厅还是面向很多人的……本来人们正在跳舞,我准备等中场休息,结果某个角落突然就有人打起来了。不知为何,有个女人带着利器——好像是两把短刀?另一个人也算是身手不凡,抄起烛台与她抗衡。说实话,是非常精彩的战斗,看武打戏似的。”
竟然不是那个人。看来,是被秘密处理掉了。
“但是,呃,是怎么回事呢?”梧惠磕磕巴巴地说,“而且你也太不顾危险了,还有兴趣点评。一般人早就吓跑了。”
“是啊,砸了不少东西。估计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殷社他们应该会做后续的处理。再怎么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出这种乱子实在有损九爷的威严。呃——除非是他们商量好或至少默许的事。”
“你就不害怕吗?”
“怕啊。开始和所有人一样,我也下意识拔腿就跑呢。结果我一看,大家都走光了,那两人还在打,视角真是开阔……而且这若是报道出去,可是独家新闻!”
“你、你连九爷的场子都敢报……”
“有什么不敢?说实话,他们巴不得更多人曝光地盘的事。不论正面还是负面的评价,只要能引来人们的目光,便能无所不用其极。真出了事,他们自诩上流的黑帮也会体面地拿钱过来,让我们撤销或者澄清报道。”
实在是没有什么职业道德的行为。梧惠有点惊讶,她以前几乎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或许是《星光》实在太小,没什么知名度,也没出过什么吸引眼球的花边新闻。可看样子,这家伙像是干过不老少次的样子。
“你在收黑钱这方面……不会很有经验吧?”
“怎么说话呐?你知道我平时的大小设备有多贵吗,家里和报馆给的工资怎么保养得起呀。而且施掌柜虽说和我关系不错,在做买卖上,还是生意人的嘴脸。”
姑且算收过好处的梧惠没有说话。她想起那滴紫水晶,还摆在她枕头边呢。虽说确实没有做噩梦,可她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够好啊……究竟是它“尽力了”,还是真没作用?
“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换点便宜设备?算了,这话说出口,启闻一定会觉得自己的专业性遭到质疑,梧惠还是选择闭嘴。但是到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放松很多了。
“不能什么?”
“没啥……”
“唉。不行。”
“不行什么?”
“我得把我胶卷拿回来。”
梧惠脑袋一阵刺痛。
“……你没事吧?你真不要命了?我看你确实磕坏了头。”
“我拍了好多。拿不回来,比让我死了还难受。我不要紧,医生说歇一阵就好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脑震荡嘛。”
这孩子打小就乐观。梧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你就算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关系好,可是殷红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会大大咧咧走进去,直接问他们:嗨兄弟我昨天掉这儿的胶卷你们谁见了吗?我肯定是偷偷摸摸的呀。你放心,我就是普通地去转一圈,随便看看。真找不到就算了,我亲自去也就死心了。”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
梧惠猛地站起来。她的反应好像有点大了,这让启闻感到匪夷所思。梧惠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隔着帘子,其他病人的窃窃私语传来,门外有护士靠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我、我也没说要拉你去,你别激动呀……哎哟——”
启闻尴尬地示意她坐下,却因为抬手的动作扯到伤口。他手臂上还有一道玻璃划破的口子,不深,但很长,经不起拉扯。但梧惠已经坐不住了,在护士进门查看情况的时候,她连忙跑了出去。
低着头快步穿过走廊,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医院。她没有叫黄包车,也不打算再回到报馆工作。现在的状态大约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先设法让自己冷静。疾步时的风呼呼地刮过脸庞,街上的路人都对她报以异样的目光。
莫惟明也是,欧阳启闻也是,他们怎么都在奇怪的地方固执得要死……真让人来气。但想到这儿,她不仅放慢了脚步。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兴许自己也是差不多的人,才和他们聊的到一起去。
医院所在的这条街很长,她还没跑到路口便累了。热气从领子里呼呼往外冒。这会儿她不觉得冷了。看着街边星星点点的迎春花,她的心情好了些。再怎么说,春天都要到了。
一位穿着白色大衣的少年与她擦肩而过,她不由得回头多看一眼。
真是奇怪啊,在这个季节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尤其是那条的围巾,阴霾的灰色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透不过气。
他走向相反的方向,很快消融在熙攘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