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衙门内,气氛有些紧张。
正厅前方,摆着一张矮案,上面放着许多的丝帛案卷,矮桌后面便是宋辊盘腿坐着,他的脸色可以说是暗黑了,他的背后是一很大的屏风,镂空花纹很好看,画的是当朝仕女,体态丰/盈。
昨日上头太史给自己悄咪/咪传了话,说是那位女御史将会成为这件案子的督查官,会一直跟进这件案子。
随即他心态就不好了。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至少交上去不能是白卷吧。
他看着眼前那几个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乐师弟子们,他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太乐署竟是出了这等命案,一向好逸恶劳的乐师们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谭莒瞧着宋辊是不准备开口了,只能自己问了起来。
“那是我们的乐正,也是我们师父。”其中一位扮演瘟神的小伙子回了话。
“扮演的方相氏是什么?”
“这是追傩大典里,最重要的一个职位,是驱疫祈福的主要角色,一向都是师父挑大梁的。”
“最近他和什么人结怨?”
“师父除了教我们一些仪式还有唱腔之外,就没有跟我们接触过,前不久很奇怪的事情是,师父外头回来似乎很生气,一路冲进自己房间的,我们也不敢去问。”
宫廷里,方相氏驱疫的仪式叫大傩,唐朝成为为军礼之一,隶属太卜属,之后太卜署和太乐署合作共办,大傩每年有三次,分别于季春毕春气、仲秋御秋气、季冬送寒气。除夕夜逐疫是最隆重的一次,却是不想这次出了大事。
只怕日后这种仪式怕是更加严密把控了。
此刻宫中也是不眠夜。
“阿筠,这件案子既然你说是针对你的,那么明显就是在警告你,你怎么还去把这件案子揽下来?”天知道李月仙知道她向圣上请旨调查的时候有多担心。
圣上还小,什么都不懂,自然很快就挥笔同意。
柳如筠笑了起来,一向冷淡的眉眼因为这一笑竟然带了点生气:“火中取栗啊,既然他竟敢杀人来威胁我不要插手,说明我对他威胁更大,他下次若是敢对我动手,我相信,很快会露出马脚。”
“……”月仙那张温柔的脸也缓缓沉寂了下去,没有表情的她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柳如筠有些揶揄地瞧着她,李月仙却是没有要笑的意思,她似乎是鼓起了勇气,猛地抬了头,“我跟你一起去!”
是日,是御史确定会来的日子,因为柳如筠也要向其他御史交代一下自己的事情,所以迟了一天,宋辊早早便开始让金吾卫们清扫院子,还派了几个人去文案房整理案卷。
那几个被分到文案房的都是识字的,但是也是一张苦瓜脸,文案房的案卷太多了,灰尘也多,要整理只怕一时半会理不完。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辛苦工作的准备,但是待等他们进了文案房,却是大吃一惊,里面整理得井然有序,书帛也都按照书架上的标签给整理地整整齐齐,都给分类完毕,整个房间也被打扫干净了,甚至几个书案上也放置了几枝梅,那装着梅花的白瓷美得很,只怕是颇贵。
“这是……见鬼了?”那几个金吾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着实吓了半死,这文案房一般都不会有人进来,除了前几天的……
要死要死!该不会是那贵公子吧!真真是折寿了!
其实金吾卫们起床都很早,他们有的需要巡逻京城街道,有的需要去打开坊门。
宵禁政策使得金吾卫更加辛苦起来,日落后各坊门、城门、宫门都是要关闭的,清早五更左右(相当于现在的凌晨三四点),以皇宫正门城楼上的鼓点为信号,各门才打开。
值夜的金吾卫也只能等到轮岗之人来了才能去休息。
这御史要来,使得宋辊整顿起人来更是可怕,让所有金吾卫提早了半个时辰起来整顿自己。
其实查案这种事情原本就轮不到金吾卫他们,只是这京兆尹府事情繁多,实在是忙得很,这左右金吾卫将军也只能顺带着当当所谓的知府,自己破不了的再上交文卷,让上头去查。
所以案子卷宗什么的,完全都是乱放的。这突然瞧着杂乱的文案房整整齐齐,都被吓了一跳。
面面相觑之后,倒是各自轻松了些,各自散去,准备一日的巡逻任务。
已经是未时了,太阳已经西斜。
宋辊在房里踱步着,不停地来回走着,他很急又慌,他真的慌死了,双手合十在身前搓着,不停搓着。
“街使街使,御史大人快来了,已经出了玄武门,已经上了朱雀大街了。”谭莒得到了便衣探子的消息,随后便进了来,报告了一声。
宋辊听了皱着眉,挥了挥手,心里更慌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且去安排你手下那一群兔崽子,给我安分点,别嘻嘻哈哈了,别吓到御史大人。”
他又继续走了几步,随后扯住谭莒,颇有些疯魔的前兆:“我这样穿戴没什么问题吧?啊?你瞧瞧有什么地方需要改改?”
谭莒帮他正了正官帽,随后道:“好极了,威风凛凛,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