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集市是一个不夜城,开市是从半夜开始的,当月儿爬到半空的时候,苟老板迷迷瞪瞪的爬下了三轮车,背上搭着跟了他许多年的单皮褂子,这单皮褂子外面没毛,里面又没布,就有一层单的皮子,夏天可以防蚊虫,也可以遮风挡雨,冬天穿上取不了暖,是多年前四川皮货商在临桂县城开展销会时,卖剩下又不想带回去,狗老板用两个铜钱买的。“穿这件衣服夏天有点热,冬天有点凉”看得出来苟老板很喜欢带着这件皮褂子走过了几多春夏秋冬。
老胡伯伯也起来了,他掀开地摊上的篷布,从里边爬了出来,然后抱上一个大石头,再把篷布给压实了。这会儿地摊里没啥东西,就是一个摆摊的木板,两把椅子,还有一床半旧的棉被子。一是地摊上的被子太脏懒得拿回去,二是避免天亮时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去。
像这样的地摊,在金山集市外到处都是,广场上,路边两旁,一堆堆,一蓬蓬的地方,里面都睡了一个人,他们有的是经营晚了懒得回去的,有的是怕第二天占不到位置的。
卖水果的,卖蔬菜的,从家里赶来的,从摊子里爬出来的,都顶着月光往市里批发市场赶去。
三袍妹子的爸爸和哥哥就睡在妈妈和三袍的摊位上,这样就可以少租两间房。“在哪不是睡觉呢?”三炮的父亲笑眯眯地解释。因为他打的白条,害得妻子儿女都跟着他奔波,他感觉到内疚。
“孩子和老婆都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他很乐观,也感觉到满足,总是乐呵呵的。
在金山集市外的路边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在此刻也是一曲和谐动人的乐章。
月儿慢慢的西移,大圆盘的路中间在不经意之间已经走来很多人,挑着担子的,推着自行车的,拉着板车的;是卖小白菜的六塘老哥,是卖莴笋的雁山嫂子伯娘,是卖芋头的两江老弟,是卖甘蔗的五通大叔,还有卖毛豆的庙头小妹和卖葱花的灵川婶子。
准确的说,他们谈不上是小贩,只不过是一些自给自足菜农罢了。他们在这里聚会互相攀比,谁家的化肥用的多,那家的农家肥用的好,哪家的土地挖得均匀,你家水源富足,他家的葱花长得喜人,,我家的白菜长得很壮,他们仿佛是在组织一会要用的夸词,也好把着自己家的菜卖个好价钱。也许是来的早了一些吧,大圆盘的路上只有卖的农夫,没有买的顾客。他们就脱了下鞋垫在屁股下,抱着扁担,把头深深的埋进了两腿间,然后迷迷瞪瞪的小憩一会。直到有人闷声吼叫“嗨,你的白菜怎么卖?”“葱花多少钱一斤?”他们才渐渐的活跃起来。
“交费,交费,交落地费。”一个老鬼身着黑衣黑裤像幽灵一般的从金山广场的下面走了出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也是附近的农民,只不过被市管所的人招他来收临时落地费。按常规的,他只应该在金山集市里收费,可是这老鬼拿着鸡毛就当了令箭,他总是要跑到马路上、广场上,大圆盘的路中间都落了他收费的唾沫。他说他收的是市管费,有买卖的地方就是市场,是市场的地方他就可以收费,收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每一个菜筐子的落地费是三到五个铜板,半夜出来买菜的农夫就是大白天也没有能力去探讨这老鬼有没有乱收费的行为,已经开卖了的多半都会老实的给他。
也有遇上要没开张的时候,这老鬼也不客气的抓人家一把豆子或一把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