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四十二章·“雨中绵羊(1)”(1 / 2)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

【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

【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

【我常以为是众人度化了佛祖。】

【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设若智慧的悟性可以引领我们去找到救赎之路,难道所有的人都能够获得这样的智慧和悟性吗?】

【——《我与地坛》】

……

二月的早春很冷,地域差异极大,即使都市守护部位于温暖的阳光之下,临近北地的小城市却已经被暴雨吞没。

出租车司机不舍得开空调,他握紧方向盘,在湿冷的车玻璃下打着寒颤,红绿灯的光一抹一抹掠过,映照在后排乘客年轻的脸上,仿佛红绿交加的游鱼。

车辆颠簸中,车载广播传出声音:

“第一梦巡家,这毕竟是您的见面会。方舟计划是由联合政府、圣盟军、四十七个独立政体和神灵教会共同敲定的计划,下设上千个研究所和试验机构,您不必为此费心……”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的进度,能够治疗黑雾病的特效药,这可是大功绩啊。听说研究已经颇具成效了,能让我看看吗?我也是心怀人类啊。”

第一梦巡家清朗的声音顺着车载广播传出,衬得车窗上的雨点像滴滴答答的钢琴声。

乘客微微阖目,听着车载广播里的声音。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灰白的建筑、倾颓的烂尾楼、歪歪斜斜的救济站、施粥的商人、雨中乞讨的难民……

鲜红的绳结在车镜下一晃一晃,仿佛金鱼摇曳的尾巴。

“第一梦巡家最近很火啊。到处都有他的新闻。”出租车司机握着方向盘,忍不住说。

“嗯。”乘客应了一声。

“现在的小年轻真不简单,第一梦巡家出现在现世前,我还以为他会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结果这一现身,竟然是个刚成年的年轻人。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街机,结果他居然已经在救世了。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司机摇头感慨着。

乘客一听,笑了出来:“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他在直播里给人这样的印象吗?”

司机说:“是啊。《楼月国》刚开始那阵子,论坛上都在猜他是不是哪个中年议员,或者是哪个大学的老头子教授,谁知道居然是个年轻人。我都想不通,为什么他线上线下完全是两个样子。”

乘客敛了敛眸,低声道:“他也曾经表里如一。”

司机没有听到乘客的低声絮语,一踩油门,车辆在暴雨中飞驰而去,窗玻璃上的钢琴声越发动听。

临近目的地,司机沧桑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他支支吾吾地指了指计价表,说:“二十六点四元,您看给二十七行不?这雨太大了,看路都不方便……”

“生活不轻松吧。”乘客说。

司机的脸上露出窘迫与愧疚交加的表情,像中年人被捅破的一层窗户纸。

“哎,哎……是,早些年还好点。但自从最近异种暴动,黑雾病泛滥,特效药还没有动静,生活是越来越难了。”司机低低絮叨着。

乘客紧了紧脖子上的鲜红围巾,将三张十元的钞票塞入司机掌心。

“谢谢,谢谢……”

雨中传来司机感激的声音。

乘客撑起一把鲜红的伞,在这灰白的城市中走去。他仰起头,露出一张尚显青稚的脸,湛蓝的双瞳仿佛映照着凄风苦雨的天空。

诺尔很明白这个世间的艰难。如果轻松,谁会腆着脸去求那一元钱,把自己的脸扫进泥地里,谁会在湿冷的大雨中瑟瑟发抖,连车载空调都舍不得开。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游戏。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一生。

他撑着伞,大步向前。这里是黑雾病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有紫黑色的痕迹。破败的建筑犹如生根在土地里的烂菜叶,随处都是虫蚁啃噬腐败滋生。

“根据目前的信息,这里埋藏着方舟计划的暗线……”诺尔拿着手中的平板,走近一栋烂尾楼。楼道内碎石堆积,承重柱歪斜,随时可能倒塌。但就算这样极度危险的房子里,仍然生活着一大群抱团取暖的人们。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吗!”

突然,一个小女孩撞入诺尔怀里。诺尔瞬间懵了,他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但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孩子。

“哎……我看错了,不是爸爸。”小女孩望见诺尔的脸,失望地退开,嘴里呢喃着:“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打了疫苗就会回来的……”

诺尔神情一凛,暗暗叹息。

他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由于黑雾病席卷极快,这座原本和平宁静的城市陷入了混乱之中,房地产商迅速跑路,居民们投入一生的房屋立刻成了烂尾楼,他们一辈子的努力都瞬间变得一文不值,城市的掌权人相互勾结,不在乎民众的呼喊,所有的求救都沉入了昏沉的雨中。

没有人在乎这座城市,它太渺小了。这种疫病横行的地带就像垃圾堆,要被人类文明扫清,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也成了无人在乎的石子,哪个国度都想一脚踢开,不想背负上这里的责任。

诺尔调查到,有人用金钱诱惑这里的居民,让居民们自愿接受人体实验,去注射方舟计划提供的药剂。这个小女孩的爸爸大概也是受验者之一,一去不回。

“……”

诺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继续上楼。上楼时,他险些踩到一具尸体,这是具普通人的尸体,身上穿着破旧的夹克衫,面部和脖颈处都长满了紫黑色的痕迹,细小的触须从口鼻蔓延,了无生机地垂在眼睫旁。

诺尔伸出手,合上了尸体的眼睛。他已经看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尸体。

他又走了几步,楼道上有人在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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