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道路。”
司鹊的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向餐碟倾斜。
“接下来,你是选择加入那些人的组织,和他们一起打造盗版世界游戏——也就是门徒游戏,试图找到抗衡世界游戏的办法。”第一碟餐碟,盛放着七彩色的马卡龙。
“还是,站在世主这一边,按照他钻研出的世界游戏bug,放任魔化危机,最后晋升高维。”第二碟餐碟,盛放着一枚草莓奶油布丁。
“亦或是,听从世界树,去当正版【主人公】,按部就班升级,走在最稳妥的道路上。最后获得世界游戏的眷顾,挽救文明岌岌可危的命运。”第三碟餐碟,盛放着一枚棕黑色巧克力慕斯。
苏明安双手合拢,静默凝视这三块甜品。他仿佛再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分岔路口上,这种感觉与他是否加入巅峰联盟时一致。
三块甜品,三个选项,三种道路,三个结局。
他的肩头压着文明的砝码,七十亿人的性命。然而,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这场梦中,没有人能给他建议。
墙上的无指针挂钟发出响声,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而茶会主人端起了瓷杯。
热气漂浮,他的眼睫在虚实之间微颤,犹如鹊的羽翼。他极为静默,没有给予任何诱导性言语,因为这个责任不归属于他的肩膀。这种决策,也只能交给苏明安自己决定。
“慎重决定。”司鹊说。
苏明安站在了小径分叉的花园中。
阳光刺眼,他仰起头。
“……【他认为时间有无数系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他的声音响起,念着曾经霖光书架上的故事:
“【由互相靠拢、分歧、交错,或者永远互不干扰的时间织成的网络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
“【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
因为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未来。
在一段不明确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抽象地领悟了这个世界。模糊而生机勃勃的田野、月亮、傍晚的时光,以及轻松的下坡路。
这一切使我百感丛生。
我好像应当归属于这个世界,又好像应当游离于这个世界,贫瘠而痛苦,挣扎又被禁锢,我不知晓它应当在此时终结,对翟星是更好的,亦或是流淌向不知名的远方。
然后,三张餐碟被他缓缓推开。马卡龙倾斜,草莓布丁微颤,巧克力慕斯垮塌。
重负七十亿人性命的十九岁青年,开口了:
……
“我选你。”
……
我选你这条路,司鹊。
司鹊的五指指向着三碟甜点,可苏明安看见,司鹊的另一只手放置在胸前,指尖内敛。指尖对准的……是司鹊自己。
这是……难以被发现的第四种选择。
紫发青年听到了,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这条路百草丛生,过于幽静,人们常在路口久久伫立,却从未想过涉足。
“至高之主,世界树,二十七诸神,十二主办方……”苏明安说:
“祂们太大了,太远了,太高了。但你似乎并不害怕,我想知道你的办法。”
他仰起头,与司鹊熔浆烈火般金色的眼眸对视:
“世间辉耀与时辰的牧人,生灵之灯塔,最有灵气且最智慧的创生者——司鹊·奥利维斯。”
“我想知道属于你的路。”
司鹊给出的三个选项都很好,也是苏明安想到的三条路。
但司鹊本身的想法呢?司鹊本身又已经走在怎样的道路上呢?
紫发青年将三碟甜点缓缓收回,红茶自茶壶的壶嘴流出。他的眼皮耷拉了一半,眸中凝视着苏明安,太阳穴的翅膀微微动着。
“【你知道这么多条路你不能同时去涉足】。”他的语调悠长、上扬,像吟唱着诗。
“嗯。”
“【你知道你选择了人迹更少的那一条】。”
“嗯。”
“【你知道此路延绵无尽头】。”
“嗯。”
“【你知道你恐怕难以再回返】。”
“我知道。”
“【你知道,再无‘改日再见’之机】。”
“我知道。”
“【你也不可能叹息着将往事回顾。】”
“我知道。”
……
茶会的主人站了起来。
他倾身,手掌放在了苏明安面前。
沙沙,沙沙。
像是风吹草叶、鸟雀轻鸣、蝴蝶振翅之声。
雪白的光华汇聚于司鹊手掌,渐渐凝型。
苏明安抬头,
他望见了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得梦幻,一条墨蓝色的鲸鱼带着银亮色的细沙,从房檐上飞来,划出彩虹泡泡的拖曳痕迹。天花板化为了下垂的深绿的海洋,葱茏万木皆在吟咏着、舞蹈着,似海浪拍击礁石,似枝叶摇晃树叶。
地板蒸腾出莹绿色的火焰,窗外飘来红粉色的雨丝,火焰燃烧在大雨中,月牙黄的星辰坠行于宽阔无边的海浪,像断裂的光斑、似迷失的月色。
彩色的泡泡滑过苏明安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像是童话在舔舐他的面容。
然后,紫发飘扬。
光华汇聚,在青年掌心,缓缓化作了……一根紫金色的羽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