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
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洋楼楼下,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开了过来,当车停到了小洋楼门口,卫兵才握紧了手中花机关拔直了身体的敬了个礼。
袁福珍就是在这个时候下的车,手里还拎了一个细长条的匣子,看上去,应该是装了古画一类的东西。
“舅舅。”
抱着匣子的袁福珍趁夜进入了院落,随即又走入了被灯光照亮的小洋楼,这才看见了弯腰趴在斯诺克球台上的李副主任。
“福珍啊,又去给舅舅淘换什么宝贝了?”
打完了那一颗红球,李副主任才起身,就冲袁福珍露出了笑脸:“上次你送了我一副八大山人的画,可差一点让我无福消受啊,啊,哈哈哈哈哈……”
这看似不太认真的态度下,却藏着李副主任的抱怨,而那双眼睛,却始终没往楠木匣子上多看哪怕一眼。
“舅舅。”袁福珍站在李副主任身旁,低声说了一句:“听说,上头到底给了许朝阳什么嘉奖,何长官为什么又给驳回了?之前您说的不清不楚,我这儿听得也不明不白,要不,您再给我说说呢?”
李副主任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沉声道:“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踩进来。”
“为什么?”
李副主任背着手走向客厅,袁福珍紧随其后,她无法看清对方表情,却听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
“这顶层人物的斗法,舍出去的每一张牌,都有可能是老百姓眼里的大能人!”
“就说这次何应勤驳回了许朝阳的封赏,你知道不知道上边赏下来的是什么?”
俩人在客厅落座,李副主任嘴里的话却始终没有停止:“何长官在北平长袖善舞那都没有逃过……”他伸手向上指了指:“上头的法眼!”
“上边晋升许朝阳为217团团长、中校军衔,算是天大的提拔了,国府麾下哪个将领有他这帮晋升的速度?”
袁福珍没觉得奇怪:“这不是应该的么?”她双脚偏向一侧,尽量让裙摆在腿上显得得体:“朝阳屡立战功,按照军功……”
李副主任将话头儿抢了过去说道:“按照军功,他许朝阳就算是眼下当个师长我都不觉着稀奇,可问题在这儿么?问题是他许朝阳乃东北军出身,后来又穿了西北军的军装,如今还是何应勤的麾下,虽说是一个系统,但是绕了一大圈也没能归入正途!”
“说到底,还是一句话,他不是嫡系!”
“否则,也不可能从天上砸下来一块青天白日勋章……我的傻丫头!”
袁福珍彻底愣住了。
这青天白日勋章,是‘校长’最爱佩戴的勋章,后又给了小六子,及一二八之后的蔡将军,可这都是在天上飘着的顶层人物,怎么可能落到一个团长身上?
袁福珍沉思过后再将眼神抬起来,李副主任立即为其解惑道:“听不懂啊?”
李副主任又一次指了指头顶:“上头已经在骂娘了!”
“何应勤以为他在北平的长袖善舞‘上头’看不出来,还想将自己打造成抗战英雄,可‘上头’偏偏不让你如愿!”
“你不是在报纸上对有功之臣的功绩一笔带过嘛?”
“上头偏偏要重赏!”
“要按规矩,即便许朝阳是嫡系,位置已经做到了杜玉明那个级别,他也不够资格戴青天白日勋章,他要是够资格,29军参与长城抗战的团长以上级别军官都够资格,这青天白日勋章还不得臭大街啦?”
“这就是在骂何应勤,让他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那何长官能干?”
“转头以‘奖赏太轻,不足以正国威’为理由搪塞了过去,好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挨了骂还不服,嘴上不得不应承的答应上一句‘我知道了,你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