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二姐第一次见到天津的混混,平日里她都在大沽船厂不出来,也没地方见去,别说,这回看见还觉着挺新鲜。
她双手插兜,穿着军装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而从船厂赶出来那台吉普车,就停在胡同口。
胡同里,段家很好找,那木屋家门口围了不少人,家里穷的连个院子都没有,就一间立在胡同里的房子,房门就是院门,出门就是胡同,就这,还让一群纹龙画虎的给盯上了。
这帮混混什么德行呢?
挺有意思,那长衫的领扣和胸扣这帮玩意儿那是绝不能系上的,得让衣襟在身前堆着,另外半扇衣襟敞着,大冬天要给胸毛漏出来,这才让二姐看见了胸口的纹身。
除此之外,袖口得挽着、鞋不能穿好了,得趿拉着,人往哪一站都站不直,要么打斜偏着腿儿,要么就得依靠在什么地方。
但这帮人挺有规矩,一帮人堵在了门口,愣是谁也没往屋里进。
流氓、土匪,地痞、无赖,二姐见得多了,唯独瞧着这帮混混有意思。
屋里人不多,段惊文及其父母站在了炉子旁,炉子边上坐了一个正在烤手的男人,那人用后背对着他们,也不看这一家人,只是随口说着:“你们呐,也别怪我们,这年月谁还没有点困难啊?”他说话也没什么脏字儿,跟要和你讲理差不多。
“当初你们家借钱的时候,咱们可是签署的契约,说是一年之内,钱准还,对嘛?眼下年三十已经过去了,今儿是大年初一,我应不应该来要账,应该吧?你们就不能有点洋人嘴里的契约精神么?按理说这钱你们都应该主动给送过去,别一天天跟我们这群混混塞的,说了不算、算了不说。”
“明明是去年九月欠的钱,要还也应该是今年九月,哪有那年初一就上门要账的!”段惊文瞪着眼睛满脸愤恨,张开嘴大声嚷嚷着。
二姐站在不远处这才听明白,段家这是借了一笔钱,和人说的是一年还清,可他们这个一年,应该是今年的几月几号至明年的几月几号,但是签署契约的时候,签的却是一年内。这帮混混抓住了这个漏洞,这是打算要用短时间收取一年的利息,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那人抬起脑袋,略微向上挑了一眼,看着段惊文笑了一声:“那我们不知道,也不懂,只知道合约上嫩么写,我们就嫩么办。”
屋里这个混混和其他混混全都不一样,他直到今天还留着辫子,辫子在身后,尾部微微上翘,鞋上还有两个大红色的绒球,你也说不清他到底要给自己打扮成什么样。
“我们要是不给呢!”
段惊文壮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那人冷笑了两声:“行啊!”这一嗓子喊的透亮极了。
他挽起裤腿往上一撩,露出白嫩的皮肉,紧接着,伸手给炉子盖打开了,用手指头插进了炉子盖的圆孔,拿手勾开炉子盖放在一旁,眼看着炉子里的炉火烧得火红,这才探另一只手进去,从里面拿出一块都被烧得直崩火星子的木块。
这块鹌鹑蛋大小、冒着火光的木块就被他如此拿在了手里,紧接着,直接放在了大腿皮肉上!
段惊文此刻直接退后了一步,他眼看着那混混腿上的汗毛都烧焦了,皮肉‘嗞嗞’发出声响。
混混抬头看着段惊文,又向后伸手,一个混混进了屋递过去根烟,混混二话不说,再次用手给腿上冒着火光的木头块拿起来,将烟点燃说道:“小伙,人呐,这辈子不就活尼玛一张嘴么?你要是让我带着人往门口一戳就吓唬住了,往后嫩么活?”
“是嘛?” “你不是不想还钱么?也不是不行……”他又给冒着火光的木块放回到腿上了:“可我还没见过敢不还我们二爷钱的,今儿,只要你能照着来一遍,不用你不还,到了这一步,只要不打哆嗦,今儿钱我不要了!”他又把冒着火光的木块放回到了腿上,给腿烫得直冒烟!
这哪是要账,这不是来自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