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并不惧怕阴德,他说道:“都是乡人,我岂会不知道阴氏在南阳的状况?不说新野县,旁边几个县有多少你们阴氏的田亩奴仆?阴公难道不想要阻止皇帝新政吗?”
“天下的田亩、人口就那么多,皇帝的新政持续下去,现在是整治小吏,以后早晚会落到你们的身上!这是远见之士都能看出来的。阴公助我成事,真的全因袁本初,而没有一点想法吗?”
“而且,阴公口口声声提起袁本初,但阴公手中可有任何凭证证明袁本初参与此事?无凭无据,阴公要为宗族招惹强敌吗?”
“若我许子远死在这里,要不了一旬,雒阳便会知道,那在青州勾结黄巾贼的臧霸,是被谁放进北海国的。”
在许攸的辩驳声中,阴德沉默了。
不仅仅是因为许攸后面的威胁。
他日前才收到了家中的来信,家人抱怨有个叫程昱的侍御史丝毫不留情面,在他们阴氏的地界上骗走了不少佃户去三辅屯田。
三辅能是什么好地方吗?那里羌人与匈奴人肆虐,多少年了,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他们家有个门客为了让这些试图离开的佃户悬崖勒马,免入苦海,苦口婆心地登门挨户劝说。
甚至为了让这些佃户听劝,门客还特别好心地拿出了自家的粮食,照顾起了这些佃户的儿女们。
在这一年中最难熬的月份,做下这等让人暖心到流泪的事情。
这是何等伟大的作为!
佃户们为此感动落泪,但侍御史程昱铁石心肠,不赞扬也就罢了,竟还狠心地要将他家的门客拿去治罪处死。
若非这个门客忠义,早早地同他们家撇清了关系,恐怕他们家也要受到此等恶吏的构陷。
他家人来信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以后他将这个门客的长子放到身边听用。
忠义之士的后人啊!阴德当时就同意了。
回忆结束,沉默良久。
阴德能做到二千石,倒也不全然是个庸人,他问道:“我只问你一句,是袁本初让你将此事搞大的吗?”
“当然!本初说是请辞,实则是因为反对皇帝而被罢免,心中愤懑!”许攸面不改色地说道。
阴德再度犹豫起来。
良久之后,他问道:“那个臧霸知道多少?”
阴德终究不敢对许攸下手,他生怕许攸借助袁氏的力量留了后手。
且许攸身负谋反的罪名,阴德看新君对于大赦天下的态度,认为许攸将终身没有遇赦之时。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不值得他拿起码全家的性命去赌。
许攸道:“我与臧霸见面用的是化名,我假装成下邳陈氏之人,稍用了些计谋,他便信了。”
阴德震惊于许攸的大胆,下邳陈氏十几年前才出过一个三公陈球,不说别的,离这儿不远的为沛国相的陈珪便出自此陈氏。
他怎么敢的?
在心中问出这句话后,阴德忽然意识到,许攸可是谋反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阴德心中对许攸忌惮更深。
他冷漠地道:“今日之后,往事皆休,你我便是陌路人。若你日后被我治下官吏逮捕,我绝不会留情!”
许攸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出了私宅后他的脚步依旧不停,因为他的底气大半是装的。
他与袁绍的联系是真的,但袁绍只让他制造些小的骚乱。将青州的叛乱扩大化,是他自作主张。以他如今的名声,袁氏怎么会为了连宗族都没有的他去同阴氏反目成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