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邸闻言大惊,忙问道:“陛下乍闻此事,是否因而动怒?君得拜二千石,也因此事有关吗?”
程昱却笑道:“公素来明白人心,可今日两问,皆错了。”
“天子并未动怒,好似本就知晓,至于我为二千石,亦是已定之事。”
守邸闻言端起了酒杯,连赞数声后道:“圣天子在上,当浮一大白,愿汉家中兴!”
程昱立马端起了酒杯回应。
临离开时,程昱忽然说道:“昱此去上党,定要极尽平生之所能,力除苛弊,安定一方。公品行高洁,不知可愿与昱同往上党,一展才华?”
老守邸望着手背上的皱纹,叹息一声:“若非老朽之躯,真想与君同去啊!”
又端起了酒杯,道:“君此去,愿君不负韶华!”
程昱见状,不再相劝。
……
在经历了年末的雪灾之后,老天似乎消停了,至年底,虽有冰雪,却不至于生灾。
光熹四年(193),似乎开年不利。
在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上,一番礼仪性的流程之后,刘辩并没有像去年一样甩出类似于任命皇甫嵩为车骑将军的重磅炸弹,而是顺风顺水地宣布继续给群臣们放假直至初七。
然朝会之后,午时刚过,未有什么风雨,天空却忽然黑了下来。
当日亲自在灵台值守的太史令刘洪观察天象,确定分野,最终记曰:甲寅朔,日有食之,在营室四度。
开年的第一天这么特殊的日子遇上如此特殊的天象之变,仿佛要为这一整年蒙上了一层阴霾。
尽管刘辩在实际上已经不再去维持邓太后当政时期三公为天灾人祸负责的政治传统,可此事一出,除了尚未归来的太尉皇甫嵩,司徒崔烈与司空樊陵不顾假期,连连上书请辞。
在没有得到刘辩的回复之前,两人干脆不走了!
刘辩也知道这次日食的特殊性,而且上次发生日食还是宪帝离世的那一年,怪不得两人如此慎重。
他赶紧召见太史令刘洪入宫,详细询问,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法。
然后,刘洪便开始向刘辩介绍起了古人总结的天象知识。
其中许多刘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唯有一点他记得清清楚楚——
天下很大,宇宙更大,人们为了更好的确认上天预警应在何处,遂划分了二十八星宿,在地上,皆有相对应的位置。
此次日食,位在二十八星宿之营室。
而营室,应在并州。
这下,刘辩心中就有数了。
在刘辩整顿吏治的过程中,幽并凉三州向来是特殊的,一朝不慎,三州乱起来可比内地的州郡容易多了,外加胡人的存在,破坏力也会大上许多。
可上党太守的表现给了刘辩警醒,单靠威慑不见真章,未必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有些人刀不架到脖子上是不知道害怕的。
刘辩胸有成竹地召见了崔烈和樊陵,直言过段时间要派出使者清查并州吏治!
两人对刘辩的心思瞬间了然,非常配合,顺势将锅甩给了仍还潜藏在并州的贪官污吏
然而问题似乎不止在于日食。
起初,没人在意这场灾难……
好吧,在第一场春雨没有按时到来的时候,太史令刘洪便已经注意到了。
在大规模种植冬小麦的北方,需要早春时节的第一场春雨来帮助小麦结束冬眠状态,进入返青期。
这是与小麦灌浆期的适量雨水同等重要的阶段,不容有失。
然天时如此,非人力所能及。
在太常蔡邕的建议下,刘辩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祭天求雨。
求雨的实际效果是指定没有的,但起码能作为安慰剂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不过还真别说,刘辩求雨没过几日,迟到的第一场春雨竟真的来了。
虽会影响些产量,但它终究来了。
而接下来的几场春雨虽雨量不多,可到底没让地旱着。
而在此期间,太尉皇甫嵩也率军回到雒阳。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气候似乎也将如过去两年一般正常。
三月,中宫。
刘辩正在一处殿前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仅他在,董太后、何太后同样也在。
何太后虽没有刘辩表现地这般夸张,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仪态却是难以维持了。
反倒是向来在关键时候表现不佳的董太后这回沉住了气,因为此等场景她已经见识过不少次了。
不过她并未劝说刘辩冷静下来,此时劝说无用,这一点上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她儿子的身上确认了。
刘辩听着里面隐隐传出蔡琰的声音,即便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做了所有的准备,可生育在古代本就是一道鬼门关,他止不住地心焦。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刘辩的心情也愈发焦躁,时间越久意味着风险越大。
就在他听不到蔡琰声音,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去时,忽听一声啼哭从房间里传出。
“昭姬如何了?”刘辩高声问道。
马上有宫女冲出来回报:“母子平安,陛下,贵人诞下了皇子。”
刘辩马上就要进去探望,却被宫女大着胆子拦住了:“殿中血气会冲撞陛下……”
刘辩自不会在乎这个,可他马上又被何太后拦住了——“你在外头这么久,身上寒气重,莫要过了寒气。”
“我不靠近,只远远看着……”
何太后见刘辩不再那么莽撞,也就不再劝了。
稍后,待去了身上寒气,刘辩看着眼前皱巴巴地小人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两个字——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