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转任司隶校尉的黄琬虽然放弃了公开与刘辩唱反调,却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与刘辩相处的机会进行劝谏。
——“陛下,早在去年开始,三河百姓便受兵役、劳役之苦,其中劳役远超所规定的一年一月。至于今岁关东等地叛乱以来,劳役更甚。”
“臣自为司隶校尉以来,巡视司隶四方,见有良田荒芜,询问其主,方才得知其家男丁或从兵役从军,或从劳役为民夫,家中只剩老弱妇人,无力耕田。”
面对痛心疾首地黄琬,刘辩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还愿意听黄琬说话的重要原因。
刘辩解释道:“卿应当明白,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清理完了那些叛乱者,天下各州郡势必能迎来大治!”
这番道理黄琬自然明白,但他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杀戮发生。
眼见着天子固执己见,还试图反过来说服他,黄琬终于下定了决心,伏跪在地,决绝地说道:“陛下,臣曾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今闻陛下笃定平叛必胜,臣昧死以闻,骄兵必败,自古皆然!”
没等天子发怒,黄琬又换了个角度劝谏道:“臣见陛下初知政事之时,凡所处之事,皆出于仁德。即便是罪人,能宽宥的,陛下便会允许其改过自新。”
“然今日之叛乱,其中多有为人蛊惑欺瞒而无力明晰者。陛下缘何向这些人吝啬以仁德呢?”
“如今反贼面对平叛大军,反贼胆气已丧,只需稍加安抚,定能降者如云!届时所能节省的人力、物力、及士民之性命,何其多也,伏唯陛下明察!”
黄琬劝谏完,便将头磕在他撑着身体的双掌之上,等待着天子的回应。
此番劝谏,他可谓是豁出去了。
良久的沉默之中,黄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好,好得很!”
即便明显听出天子话语中的怒气,可听到天子的话,黄琬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是不是朕唯有如你们的愿,你们教朕怎么做,朕就怎么做,这样才能算个明君?仁君?”
听着天子出此诛心之言,黄琬连忙说道:“臣惶恐,臣不敢!”
“你不敢?方才卿不是说了,朕不如以往仁德,就连在外拼杀的将校士卒,在卿这里只得了一句骄兵必败。”
“朕看,你敢得很!”
黄琬不敢抬头,犹自保持着伏跪在地的姿势,为自己辩解道:“臣所求者,唯愿陛下更改大略,减少杀伤,以安抚乱民为主……这些乱民在受人蛊惑之前,也是陛下的子民啊!”
“寻常乱民自然是要安抚的,但藏在乱民之中的罪魁祸首,岂能因此豁免!”
“司隶校尉不必多言……回府去吧,不得令,不得外出!”
随后,黄琬听到了天子离开的脚步声。
半晌,他的耳边才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司隶校尉,还请快些回府去吧!”
黄琬这时已经跪的腿都有些发麻了,而内侍们见到天子对于黄琬的态度,自也不会帮助黄琬,只以嘲弄地目光看着黄琬慢腾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云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