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死缠烂打(1 / 2)

逆风飞舞 墨语天晴 7114 字 2个月前

命运有时就像个阴晴不定的坏家伙,当你对未来满怀期待时,它就将你一顿胖揍到鼻青脸肿,打跑你心底仅有的一丝丝幻想。

中秋之后再有一周就到国庆,唐黄集团又要做朋友圈九宫格,颜明月这次写国风墅的稿子更是出奇顺利,用很短时间写三套方案发过去,很快定稿一套,都不用修改就直接交给大华做设计了。

颜明月做梦也没想到,这轻松通过的稿子,竟然让她在上海地产圈迅速出名。

唐黄老板对国风墅的很多工作都事必躬亲,颜明月给国风墅写的国庆节稿子被老板看后,直夸文案写得很好,格局宏大。

九宫格还未发布,品牌部便将国风墅的文案作为优秀案例发给全国项目学习,并强调这是被老板表扬的。

大抵是因为国风墅的文案,曾奔在国庆节的文案内容上没再折磨颜明月,难得爽快地直接过稿。

国庆节当天,集团要求全体员工早上十点钟同时转发项目九宫格。颜明月那套文稿被当作主标题文案,在集团上百个项目所有员工的朋友圈中刷屏。

一些项目有人私下打听,国风墅的文案是谁写的,上海的一些广告公司也在探消息。而这一切,颜明月都一无所知。

看着自己写的文案被众多人转发,颜明月颇为感慨。

若不是来沪漂,作为屡被滇市众多老板鄙视,并嘲讽水平差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座城市,与很多大公司的人比起来,不仅不逊色,甚至更出色。

有的时候,你需要去往更远的远方,看更广阔的风景,才知道自己配得上拥有更多美好。而不是在一个小地方被定义,成为别人牟利的卑微工具。

时间从不喧哗,却回答了所有真相。

这算是颜明月入行以来收获的最好认可,骄傲倒不至于,但还是挺开心。当初选择沪漂的被动与无奈,以及每天高强度加班的身心俱疲,在这次成绩面前终于有了些释怀。

她想起国学大师曾仕强说过的一段话,“当老板对你不好的时候,你要非常感谢他。老板对你很好你一辈子做他的奴隶,一个小地方容不了你,你才知道你有更大的发展。”

虽然此时对颜明月来说,算不上是多好的发展,但回想过往这些年来,国学大师的话还真不是心灵鸡汤。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柯扁台给微薄工资的同时,还屡屡压制她,她也不会离开之后工资翻倍。如果不是总被各家公司制造困境企图束缚白嫖,她不会决绝离开,进而有机会服务不同类型项目,也就不可能接触到更高端的楼盘,以及因此带来眼界的更加开阔。

如果不是云州地产圈那群情志共通之流,各施手段令她在行业内无路可走,被逼到沪漂,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做到让国内顶级豪宅客户满意。如今也就半年时间,自己的水平在客户那边的认可度,比一些在上海多年的同行还高。

在非凡广告早有去意,却因想做出好作品的执念,服务国风墅的过程中,虽然有百转千回的折磨,但如今的回应让她认为值得。

过往那些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企图伤害她的劣人渣事,反倒让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变得更好。

但感谢那些伤害自己的老板?不可能的,颜明月只会感谢在种种打压欺负之下,依然顽强向前的自己。正是因为他(她)们让她看到人性之恶,才会始终坚持做个正直的人,才会痛恨并远离那些恶人及其环境。

在职场里,攀过了更高的山,看过了更阔的海,颜明月甚至有些庆幸当初的经历。如果不是那些伤害,她可能依然待在某个小地方,被利用还不自知,偶尔为一点小成绩沾沾自喜。

在不断跌倒再爬起的路上,那些被迫承受的灾难中,有些除了徒增折磨没有半点价值,有些却能让人在对抗过程中变得更强大。

是一个个柯扁台们,让颜明月看清真相,有了决断的勇气,即便风雨交加,也坚定地朝前走。

至此,颜明月的沪漂在名声上迎来职场高光时刻。然而,在她所不知道的暗处,上海地产圈与云州地产圈里,关于她的情况被快速散播。但她并未因此迎来梦想开花的时刻,而是灾难的席卷再来。

自国风墅重启公开推售以来,这个上亿一栋的项目吸引了不少身家不菲的客户。项目销售平时都由大老板拍板,林丽曾说,有个富豪看中一套大宅,可偏偏老板不愿意卖,急得客户都快跳脚了。类似想买国风墅的客户明显比往年多,这是市场认可的最真实表现。

其实老板不愿卖也很正常,高品质独栋别墅在上海已是绝版,卖一套少一套,且这个项目是要为唐黄集团在全国的其它项目做豪宅品牌背书的。

虽然因为服务国风墅,被这个顶级豪宅光环的余辉照亮,但见了点世面的颜明月,在自己的人生路途上依然黯淡无光。

她在这座城市即便很小的环境里,都没有半点话语权,什么也做不了。在用文字描绘金字塔顶层生活的无限美好与宏大格局背景下,站在价值数亿一栋的楼王别墅里,在感叹有钱真好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兴奋。

现实并没有因为她置身亿万身家、超高净值人群生活场景中,而将她从社会底层拉高一点。她依然是那个回到生活中,买菜要货比三家,点外卖以便宜为先再考虑口味与喜好,为如何省钱而操心的普通人。

在服务国风墅之初,唐黄集团里已有人在关注她。至于项目受买家认可,是不是因为她的创意策略具备营销力,反而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旺项目这样的传言,倒是让越来越多人信以为真,毕竟很多有钱人都相信玄学。

然而命运的齿轮,并未因她服务顶豪别墅屡受认可而向着美好转动,反倒是比以前增加了更多阻力。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在滇市的一家会所里,几家大开发商的总裁、总经理聚在一起。平时大家是竞争对手,但今年云州楼市一片哀鸿遍野,大家开始抱团取暖,商议如何共渡难关。

A总唉声叹气道,“难呀,好不容易申请到经费,做暖场活动都没人来。天天开会到半夜,让置业顾问复盘工作,可房子还是卖不出去。看来还得再多找几家媒体,写写楼市火爆的情况,现在的力度还不够。”

B总补充道,“炒作这种事要多方发力,让下边的人多到短视频、论坛这些地方留言,说几小时就卖光了。”

C总赶紧搭腔,“要说几十秒钟就卖光了,这样才能吸引眼球。”

B总一脸不满地抱怨,“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到媒体那边。我们项目请的广告公司水平太菜了,活干得不积极,每个月催款倒是很积极,一个小客服还敢跟我们策划经理顶嘴。”

A总像想起什么似的,“听说那个颜明月去上海了,做唐黄卖得最贵的国风墅,那可是国内排名前三的顶级豪宅,好像做得还挺好。”

C总说,“不奇怪,她在滇市本来就不错嘛。估计就是太单纯了,干不过公司那些小人。”

B总听罢更来劲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做我们项目的那个策划,跟颜明月根本没得比,那妹子能力强,能吃苦,做哪个项目哪个项目就好卖,这么好的人要是来我这里,我一定给她高工资,对她好。她原来服务的半岛墅,孙道那个老色鬼,让韩碧玲把她炒掉,想让她去半岛墅上班,结果人家把他臭骂一顿。孙道在一次喝醉酒的时候说漏了嘴,那个后悔呀。哈哈哈……”

A总脸上也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态,“桃子别墅那边也想让她继续服务,可人家根本不鸟他们,挺有骨气的一个女人。好像奥田的老柯一直都想让她回去,还让他朋友别招她,给他留着。”他说完看向一个中年男人,“D总,你在上海听说过颜明月吗?”

D总是从上海过来的商业咨询界大佬,公司有地产业务,跟很多地产商老板很熟。在一旁安静听了半天的他终于开口,“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听你们这么说,感觉她挺有个性。”

几个老总异口同声道,“岂止有个性。”

A总继续说,“还很有才华,很旺财。”

D总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大家便你一言,我一句,把颜明月的情况说出来。末了,B总满是遗憾的叹息,“可惜呀,竟然去上海了。”

几天前唐黄的九宫格海报在D总的朋友圈也刷屏了,当时就觉得那段文字挺大气,没想到竟然是来自滇市的人写出来的。

要知道,云州的众多开发商都是从全国各地过来的,大家虽然在这里挣钱,却对云州这个地方颇为不屑,普遍觉得这里没有人才,当地人素质不高,好吃懒做,不喜欢加班。

可在座的这些外地人却对一个云州土著评价颇高,这让D总对未曾谋面的颜明月产生极大兴趣。

他当即在网上找唐黄的高管打听颜明月,很快对方发来信息,“我对这个人印象挺深,那套海报出来的时候,老板在工作群里表扬,说文案格局宏大,也不知是指文字还是指人。当时有个副总说,写这个海报的人擅长操盘高端项目,以前经她手的楼盘卖得都很好。老板得知这情况,还让品牌部把她挖过来。”

说来也奇怪,颜明月是贫苦出身,平时的生活也极朴素,成长环境注定了她没见过啥大世面。但偏偏这样一个女人,所服务过的豪宅业绩都不错。大概因为这样的矛盾,让界业众多领导对她更加关注,又加之单身,长相不赖,名气便越来越响。

也许是因为国风墅作品的加持,颜明月的国庆七天假期没被国风墅与京海园打扰,这是她服务唐黄项目以来唯一轻松的假期。

然而好景不长,过完国庆假期的颜明月,被曾奔气到大动肝火,被折磨地死去活来。

京海园说了几个月的产品发布会终于要举办,要求设计师与策划驻场配合工作。曾奔暗自开心,可算逮着机会整颜明月了。

京海园售楼处与样板展示区已建成,营销团队从市区搬到项目附近,这个项目在发展新区,周围要么是工地要么是空地。小卖部都没有一个,吃饭没地方,所以在距项目三公里附近的成熟小区租了个铺面当临时办公地。

颜明月与大华驻场一周,头几天在临时办公地工作,每天晚上要加班到十一点钟后才能回酒店。夜里寒气逼人,颜明月给冻得上下牙打架,心里气得咬牙切齿。

曾奔平时给所有人订饭,却唯独不给颜明月与大华订。大华倒是不发火,不紧不慢地说,“他们不帮订我们就自己订,再不然就到附近小食店凑合着吃。”

可到了发布会当天,好脾气的大华都忍不下去了。

发布会地点定在售楼处,当天所有工作人员和嘉宾都在现场,作为后勤负责人的曾奔,连保洁阿姨的饭都订了,却唯独没订颜明月与大华的。

看着两人到下午两点多钟没饭吃,曾奔假惺惺地说,“哎呀,忘记给你们订饭了。”气得颜明月直翻白眼,大华则是看都不想看曾奔一眼。

后来大华订外卖,因为太远没人愿意送,被迫花三百多元订了一份餐,快四点钟才吃上午饭。

暴脾气的颜明月用尽平生所有教养才没当场发火,但辞职的怒火已经压不住了。斗不过妖魔鬼怪,就只能离开。

回到上海的颜明月直接不回公司上班,让钱进找人交接。钱进火速招了一个女孩菲菲进公司,接替颜明月负责京海园,又将公司新进的一个项目转给颜明月做。

辞职不够坚定的颜明月最终选择继续工作,但她愈加沉默,情绪已经抵达尽头。她虽然一直在工作,但三天两头不到公司,有事常在家里做,这一点倒是没有人说她。毕竟在这家公司里,有不少上班时间打电话发微信都找不到策划或设计的例子。

菲菲也是有丰富经验的地产人,在上海多家大公司都做过。最初负责京海园时跟曾奔相处不错,还被夸文稿写得好。然而菲菲是个直肠子,脾气甚至比颜明月还暴躁,这样的人在曾奔那里是不受待见的。

没过多久因为工作上的矛盾,菲菲与曾奔大吵一架,曾奔向品牌部与钱进投诉。而菲菲有时上班时间也不见人影,京海园的策划工作找不到人,曾奔又找钱进投诉。

周末颜明月在家时,玲玲在网上给她发京海园的工作单,“明月,唐黄那边几个领导都要求换回原来的策划,你还是继续负责吧。”

她不想做,但话说到这份上又不能不做,只得压着火接回这个项目。

给京海园写的第二篇稿子已经提交,颜明月继续其它的工作。玲玲忽然开心地对她说,“明月,曾奔问那篇稿子是谁写的,说写得挺好,夸你呢。”

颜明月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是我写的,如果知道肯定又说不好了。”呛得玲玲无言以对,只是呵呵呵地大笑。

因为有了对比,钱进更加清楚,颜明月水平在行业内已胜过不少人,也知道她早有离开的念头。虽然他并不想让她离开,但也做好了她随时离开的准备,本以为菲菲能取代她,没想到事情越弄越糟。

夜里十一点钟时,曾奔还在工作群里给玲玲下工作单。钱进看到这情况,为了安抚颜明月,在网上跟她私聊,“最近辛苦了,京海园马上要开盘,所以工作量很多,体谅一下哈。”

“没事。”还在加班的颜明月惜字如金地在电脑键盘上打下这两个字,心里平静地像一潭死水,盛满绝望。

过了一会,钱进给颜明月发了个八百元的红包,备注是“辛苦了”。却没见颜明月接收,也没再说话。

凌晨躺在床上睡不着的钱进开始浮想联翩:不应该没看到,会不会是因为明月想让我知道她不图钱,这么努力工作是图我人好。他抑制不住兴奋,噗哧地笑出声。

睡在他身边的老婆被吵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有病呀。”

钱进笑笑,“想起客户那边的一些好笑事,睡吧。”说完闭上眼转身背向老婆。

钱进老婆不是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心思比花蝴蝶还花,不然也不会在他手机里装定位查岗软件,但男人真要玩花肠子,分分钟的事。想到这,她也翻转了身,两人背对着背,各怀心事无法入眠。

颜明月没接收红包,这令钱进很开心。看她最近安安静静的,他以为这姑娘开窍了,学乖了。却不知,这是真正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

颜明月很清楚,与这个老板,这家公司的缘分,很快就将结束,也许明天、后天,又或者下一秒。

她不收,是为了离开的时候坦坦荡荡,因为未曾欠。

当初颜明月给别的同事一个个地帮忙没见给钱,工资也没见比别人多,这会儿欠人情的红包,钱进倒是显得积极。

就像刚进公司时送一瓶护肤精油,然后让她给好几个人帮忙善后工作上的事。工资若给得高,每月要多丢出去一笔钱,且会让她觉得理所应当,偶尔给点小恩惠,反倒能让她感激不尽。

这笔账钱进算得很清楚,却以为颜明月看不懂。

第二天上班时,钱进故意走到颜明月的座位后边。身体虽未有接触,但颜明月能感觉到,两人的距离仅是隔着那张椅子的一两公分,这让她感到极不舒服。

晚上在家把写好的软文发给玲玲后,颜明月打开招聘网找工作,却在自己求职内页的公司浏览记录里,看到一个很熟悉又恶心透顶的名字——奥田。

看着那个记录,颜明月气得浑身发抖,头顶感觉阵阵发冷,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她惊讶于柯扁台的恒心与毅力,更惊叹于他的厚颜与无耻。

这是畜生吗?不,他连畜生都不如!

这个权钱色都想要,却不自知是个什么货色的变态,竟然跑到颜明月的网络简历里留下浏览记录,这对于有洁癖的她来说,简直像一坨屎甩到脸上,无以言表的恶心。

颜明月入行至今,所承受的种种苦难,那压抑多年的怨气与痛苦,像蓄力已久、突然决堤的水坝,顷刻间潮水汹涌而出。强忍不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如急雨般开始无声落下,继而抽泣,最后是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她的求职信息在招聘网的上海版块发布,奥田只是小城市里顶多十来人的破公司,竟然野心勃勃跑到上海区域来找人才?

以前奥田一直都是在滇市本土的人才网招聘,颜明月到了上海,在上海人才网发布简历,奥田竟然跑到上海网站找人。

柯扁台是觉得在上海的沪漂能看上他的公司,还是觉得她在上海服务顶豪别墅后,依然不嫌贫爱富,对他念念不忘、感恩戴德,不图钱,只图他那一身恶臭皮囊与肮脏灵魂,想吃回头草?

每一个不愿记起却又不停浮现于脑海的伤害,像长了刀锋,将她本就脆弱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越想越气的颜明月恨不得把那浏览记录大卸八块地砍掉,实在是嫌脏了她的眼。若说不是故意在她简历上留下的浏览记录,或是无意错打开上海人才库,她是一万个不相信。

此时此刻,到上海前后发生的很多怪事,像放电影般浮现在颜明月的脑海里。曾经的疑惑,在那一幕幕影像中找到答案。

已经很久没对外释放求职信息,也没接到过招聘电话的颜明月,在投简历去上海面试的前后,竟然有多家滇市的公司找她去面试。

结束上海面试回滇市的当晚,在机场遇见去了奥田工作的前同事石海;还有在飞机上关手机时,鲁青发微信的各种骚扰;凌晨回到小区门口时,看到一辆白色越野车子停在不能停的马路上。鲁青曾说过,柯扁台买了一辆白色越野车。

沪漂后,那个前房东,不早不晚偏在她要出差的前一晚就说在上海,且痛斥这是个鬼地方各种不好。

还有一次,钱进招了个奇葩设计师进公司,那货上了两天班,在没有高强度加班情况下,第三天下午两点多钟时说了一句,“太累了要回家睡觉。”然后丢下客户着急要的工作扬长而去,气得小魏直接投诉到钱进那里。

那奇葩因此被辞退后,竟然还打电话给大华,臭骂小魏没资格让他走人,然后特别提到他还去过星期天广告面试。

那不过是一家普通的小公司,语气却说得好似行业大伽似的。颜明月知道,星期天广告就是柯扁台前同事开的公司。

而曾奔有一次莫名其妙发了一个别家开发商的项目推广案例,方案结尾标明推广公司是星期天广告。

这家与柯扁台有些关联的上海地产广告公司,已经数次出现在颜明月视线中,这让她原本就敏感的心思愈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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