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却不失威严的大殿内,楚凌坐在宝座上,锐利双眸扫视殿内诸臣,最终将目光定在一处。
在文武百官按序所站的朝班前,徐黜表情自若的坐于锦凳上,对于这突兀的一幕,却没有一人感到意外。
似乎就该如此。
正如持续了三载的动荡,让大虞的中枢与地方,早已习惯了这种国情一样,只是习惯有时也不一定都是好的。
至少楚凌是这样认为。
过去的那场动荡,的确为他创造了机遇,争取了时间,以至到今下,楚凌的手里有了不少底牌。
有些底牌是除了他以外,在这中枢,在这虞都,乃至天下都不清楚的,如此在斗争与博弈下,方能叫楚凌不似先前那样被动。
但是在那场动荡下,获取好处的不止楚凌,有些人也从中获得了。
而收获最大的,那绝对是徐黜!
从过去的文官之首,到现在的三后之下,万人之上,徐黜的权势与地位,早就在过去的岁月中,通过一件件具体的事传遍天下了。
大虞权相。
这在太祖、太宗、宣宗三朝都没有出现的,偏就在正统朝出现了,挡在楚凌掌权亲政路上的三座大山,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
“太皇太后凤体抱恙,无法驾临太极殿……”
在楚凌思虑之际,在得到徐贞眼神示意,大凤鸾张嵩神情严肃,面朝文武百官朗声道。
讲这些话时,张嵩心中有些激动。
在过去三载,召开的每次大朝,开场都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梁璜说的,可现在却成他了。
甚至在张嵩的心底,清楚要不了多久,或许一年半载,或许更短,他将彻底取缔梁璜扮演这一角色!
“等一下。”
在张嵩压着激动,准备讲‘有本即奏,无本退朝’之际,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张嵩。
这不止叫张嵩心下一紧。
更叫文武百官中的很多人,心情一如张嵩一样。
这就要开始了?
聚于殿内的文武百官,不少思绪各异的看向一处,但有一些人却眉头微蹙,似乎这样的表现,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被这般注视的,正是坐于宝座的楚凌。
可在朝班中站着的宗川、暴鸢、萧靖、韩青……,他们似有什么话要讲,但考虑到所处环境,他们也只能暂压情绪,准备先看看再说。
这些人的表现皆在楚凌视线内。
甚至有些人的表现,也要楚凌视线内。
楚凌清晰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离开虞宫,在过去三载,没有驾临太极殿,参加一场场大朝,在当下,如此高调的涉足其中。
就不说这产生的影响了。
就说眼下,即便真想得到什么,但也不能如此沉不住气啊。
大虞皇帝不该这样!
‘一个个都觉得朕急不可耐了,可惜你们猜错了。’
看到这些的楚凌,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心里却冷笑起来,他是想要掌权亲政,但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楚凌深邃的眼眸看向一处。
大殿内。
各怀心思的大臣们,见天子打断了张嵩,但却没有再讲什么,有些察觉到不对劲的,下意识看向了殿门处。
这一看叫他们脸色微变。
在不断投来的注视下,宗织、昌封、李斌、董衡、徐彬、韩城、曹京、上官秀等一帮勋贵子弟,两人一队,搬着特制的椅子走进大殿。
他们有些紧张。
这毕竟是大朝啊,可眼下在中枢位居高位的文武,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甚至天子及两后也都在看着他们。
如此正式的场合下,即便他们经历过很多,可这心跳也难免会加快。
“简直胡闹!!”
徐贞的斥责响起,让大殿立时就冷了下来。
“这是太极殿,眼下在召开大朝!”
徐贞难掩怒意,透过帷幔,冷冷的看向宝座方向,“勋卫不在殿外值守,尽忠职守,擅自离开岗位,打断大朝召开,你们眼里可还有礼法宗规!!”
徐贞的话,句句不提楚凌。
但句句都在提楚凌。
原本这场大朝,就是徐贞负气下召开的,这是在表达她的不满,长乐宫能做的,她凤鸾宫也能做的。
可结果呢。
今日召开的大朝,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关键是她想敲打的天子,却一次次触及她的底线。
这如何能不叫徐贞动怒呢?
‘皇太后是真生气了啊。’
殿内齐聚的文武百官,无不在心里暗暗道,一些人的眼神复杂起来,甚至在有意无意的看御前。
谁都不清楚天子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在这等场合下,有一个人却表现平静,甚至连动都没有动,那正是大虞权相徐黜。
“母后息怒。”
看着宗织、昌封一行,楚凌露出笑意,开口道:“他们是奉了朕的旨意,这些座椅是朕在上林苑期间,命能工巧匠打造的。”
“在过去那场动荡下,内有逆藩作乱,外有强敌侵犯,幸得有祖母、母后、皇嫂坐镇中枢,更有忠于社稷之臣,勠力同心下共渡难关,方使我朝社稷不被动摇,这其中庆、保、安、镇、护、江几位国公,以实际行动诠释了何为大虞之臣!”
“朕知在过去数载,几位国公为了大虞,可谓是操碎了心,朕作为大虞皇帝,不能觉得这是应该的,几位国公都是历经四朝的老臣,他们年纪大了,徐彬他们搬座椅进殿,是朕对几位国公的肯定!”
楚凌的声音不大,但足以叫殿内每个人都听到,听清楚!
而听到这些的众人,不少露出错愕的表情。
尤其是宗川、昌黎、曹隐、董鸿、上官宏几人,在短暂错愕下,无不露出复杂神情,像真性情的昌黎更是眼眶微红。
“陛下~”
昌黎的声音响起,叫不少人下意识看去,但随即,却有一些人看向徐黜,天子这一出,不简单啊!!
谁不知道徐黜能得此殊荣,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恰是有此殊荣,才能叫徐黜力压群臣,哪怕是大司马大将军孙河都被其压了一头,可在今日,天子这样做,关键是讲那样的话,这蕴藏的深意不言而喻。
可这话能说吗?
不能!
‘陛下英明啊!’
此等态势下,在朝班前站着的萧靖,内心有些复杂,他知道适才是他想错了,如果天子真的沉不住气,在过去三载的动荡下,任何一个时期,天子都不会待在上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