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眼前众人退下。
内殿一空。
嘉靖则是转头看向吕芳。
吕芳当即跪在了地上。
“主子爷,奴婢有罪!”
嘉靖目光变得有些阴沉:“吃了一点东西,喝了点酒,就忘了规矩?”
吕芳低下头:“回主子爷,奴婢不敢忘了主子爷的规矩。”
嘉靖长叹一声,脸色恢复如常,幽幽道:“算你还知道规矩。昌平的事替朕盯好了,无过错可不报,可若是那小子走错了路或是有好事,且都让朕知晓了。”
吕芳脑袋再一次低下。
“奴婢领命。”
嘉靖向后一靠,目光变得悠长悠长。
“江河之说?哼哼!朕不管是大江还是大河,源头皆是天上水!
你替朕好生盯着了,让这小子走稳了如今的路,让这江河之水,都灌之于两岸沃野!”
吕芳彻底叩拜在地,心神紧绷。
他再一次开口出声。
“奴婢谨遵主子爷圣命!”
……
万寿宫外。
没人知道执掌内府一应事的吕芳,到底在他们离开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
而出了万寿宫,袁炜照旧是搀扶着老严头,往文渊阁回赶。
户部尚书高燿和兵部尚书杨博,则是要各回各部。
倒是严绍庭跟高拱两人,是往西苑外走去的。
两人走出一段路,相对无语。
快要走到宫门下时。
高拱才率先打破了平静:“昨夜务观回府,提及你要他去军需上当差做事?这件事,依伱所说,是陛下的意思?”
高拱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
因为按照他的消息而言,西苑这边并没有明确表明,要让高务观和徐琨两人去军需事务上当差。
那这件事,就只能是严绍庭自己的意思了。
严绍庭淡淡一笑:“世兄在尚宝司当差也有不少年了,往日里碍于高阁老的身份,不能去别处做些实事。
下官这次便想着,军需上的差事,虽然算不得官阶不算高,可到底是要操办实事的。
不过既然要高世兄过来做事,便难免也要叫徐家世兄也一并过来了。”
高拱笑笑,暂时闭上嘴。
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严润物的看法和评价,还是要改一改。
虽然如今看着,确确实实是在做事。
但做事的法子却是和常人不同的。
就如这会儿,说是因为让高务观去军需上做事,也不得不让徐琨也一并过去。
但昨夜芳春楼里是个什么情形?
那会儿让徐琨去军需上,可不就是在给徐琨和徐家添堵。
凭什么其他人银子掏了,却是去不了军需上做事。
反倒是你老徐家的人,就能去了。
原来是你老徐家事先喊着大伙儿一起上战场,然后临阵临了,已经两军交战了,你老徐家忽然就不见了。
至于说高家的高务观?
那人家可是分币未出啊。
算不得到一块去。
恐怕这会儿,徐家全然不觉得徐琨去了军需上做事是什么好事。
反倒是件烫手的事情了。
……
徐府。
自打徐阶入阁,一步步走到内阁次辅的位子。
徐家在京中的宅院,却始终都未曾更换过。
从外面看,院墙不少地方,都长满了青苔,墙上的瓦片也有些缺漏。
除了徐府的大门,每年都要重新上一遍大漆之外,便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可若是进了徐府里面。
便是假山亭榭,远在这北方的京师之中,却无处不透着江南的风情。
过了秦岭淮河便再难寻到的树木,在徐府里那是树荫成林。
名贵的太湖石,布满整个后园,硬生生的营造出了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从外面高处观之,只能看到一座座屋顶落满了灰尘。
可在屋檐下,室内摆满了寻常人连名字都叫不全的奇珍异宝、珍奇古玩。
屋中,因为那些珍贵木料打造的家具,随处都散发着独特的木香味。
而在徐府后宅,一处被林荫环绕的琴房里。
琴声幽幽。
隔着重重帷幔,隐约可见整套乐班。
梅圆窗外,栽种着几株合抱粗的苍松,如游蛇走龙。
窗下。
整张对切打造的山水纹梨瘿茶桌,古朴典雅。
梨瘿并非是寻常的梨木。
而是树木生病之后产生瘿瘤,实乃木质增生的结果。
诸如梨木本就珍贵稀少。
梨木里长出瘿瘤,便是更加的少。
而如此处这张瘿瘤呈山水纹的,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才有可能寻到一根木料。
坐享歌乐,手扶珍木。
茶桌上,香气四溢。
一切放在外面,寻常百姓便是终其一生,怕是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而。
对坐桌前的徐阶和徐琨父子两人,却是愁容满面。
徐琨握紧双拳,低声道:“爹,严绍庭这一次看来就是故意针对我徐家来的,儿子这一次算是被他给坑着了。”
徐阶抬头看向老二:“既然是你原本就要去军需上当差,如今便是有悔意,也改不了。只是你在尚宝司空出来的位子,倒是也可以让老三接下。”
原本徐阶是打算是家中老大去军需上的。
但老二徐琨说也要出了尚宝司做事,他这才答应下来。
不过也无妨。
老二在军需上做事,老大后头还可以安排到工部或者其他地方。
只是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