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着头的袁炜立马抬起头:“严阁老所言极是,太祖洪武皇帝圣训不可违!祖宗成法不可违!”
无形的交锋,瞬间展开。
高拱左右看了看,而后才缓缓说道:“本官今日下衙,便往国子监去,交道明白。至于两京一十三省学府……还是要朝廷行文才是。”
他如今兼着国子监祭酒的官职,如此说倒是无错。
但这话,却也是将徐阶架了起来。
高翰文悄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徐阁老,然后快速的低下头。
许久之后。
徐阶才开口道:“国朝二百年,太祖洪武皇帝圣训,自当不可违……”
这话刚一说出口,不等徐阶说完。
严嵩便看向袁炜,抢话道:“既然内阁意见一致,无有争议,又是太祖洪武皇帝圣训,这件事就交给礼部去办吧,还要袁阁老辛苦,多加叮嘱。”
被点名的袁炜其实有些想要推辞。
但他是从礼部尚书位子进的内阁,如今在内阁也是兼管礼部差事。
天下学风的事情,都归礼部管辖。
袁炜目光飞快的在徐阶脸上扫过,而后才开口道:“谨遵严阁老之命。”
内阁班房归于寂静。
高翰文见机,悄悄的退出班房。
国朝大佬们的暗中争斗,可不是自己这细胳膊细腿能扛得动的。
退出班房,高翰文还顺手将班房的门合上。
然后便走到门口那张属于严绍庭的桌案前。
高翰文坐下之后,上下翻找了一阵子,终于是找到了严绍庭存放在这里的几样茶。
取茶。
倒水。
……
而在严府巷里。
当徐时行和王锡爵愣在原地。
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
严绍庭轻咳一声:“两位同学。”
徐时行和王锡爵却是浑身一颤。
两人连忙躬身。
“侍读言重,学生不敢。”
严绍庭微微一笑。
和那些被赶走的只知聒噪的秀才生员相比,此刻还留在严府巷的举人们,就显得更容易理智一些。
这些人说到底,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身份,已经不同于那些秀才生员。
举人。
他们已经拥有了入仕为官的资格,在政治上是拥有官身的。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
他们受到科举官场规矩调教的,时间也就更长更深一些。
而今天。
在接连被调教之后。
这些人,哪怕是真的不满自己担任明年壬戌科春闱会试主考官,这时候也不会不管不顾的指责。
严绍庭面上满是笑容,眼神明睿的环视在场举子们。
拿捏他们。
不过尔尔。
严绍庭开口道:“如此说来,本官业已知晓,诸位今日前来我严府,所为之事便是觉得本官不堪担任明岁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春闱会试考官?”
到了此刻。
诸多在场举人,已经面有戚戚。
严绍庭也不等候,紧接着就拱手朝于西苑方向。
“本官今日西苑奏对事毕,出宫而回。”
“于家中,惊闻圣上旨意,百思而不解,惶恐难安重任。”
“本官经学不及诸同学,才能不及朝堂诸公。”
“本官惶惶,诸同学来严府之前,本官本欲以官卑为由,奏请内阁及西苑。然本官细查本朝历往春闱会试考官。”
“本朝洪武四年,大明首届春闱会试,考官乃是耆儒鲍恂、翰林学士宋濂。”
“永乐四年,乃是翰林侍读学士王逵、太子洗马兼翰林编修杨溥。”
“永乐七年,是翰林侍读邬缉和詹事府左春坊左司直郎徐善述。十年乃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侍读杨士奇,詹事府右春坊右渝德兼翰林侍读金幼孜。”
“永乐十三年则是翰林修撰梁潜、王洪。十六年是翰林侍读曾棨、王英。”
“本官本欲上奏请辞,然本朝历代先君所点春闱会试考官,非皆比本官贵之。而今日圣旨乃陛下明旨昭告朝野,本官若违,上请辞之,则为抗旨,乃大逆。”
“本官难矣,望诸同学若有良策,定莫吝惜,万望相告。”
严府门前。
严绍庭面色郑重,言辞灼灼,可谓是推心置腹。
说完之后,他更是拱手而礼。
随后便默默无声的坐在椅子上。
严府巷亦是一片安静。
而严绍庭这一手可以说是以退为进。
更是手握祖宗成法。
既然某人能开口闭口便是祖宗成法,自己自然也可以有样学样。
瞧着面前这些举子们沉默不语,严绍庭心中生笑。
果然。
祖宗成法真好用!
见一众举子们闭口不言。
严绍庭却是忽的站起身来。
在应天府府尹吕时中、北直隶提学官于业不解的注视下。
严绍庭面对一众看向自己的举子们。
他拱手面朝西苑长长一拜。
随后目光闪烁的看着举子们。
“本官知晓,今日陛下圣意钦点,或被诸同学不满。”
“本官这就奏请面圣。”
“便是大逆,触怒圣上。”
“本官也要辞了这壬戌科春闱会试考官一职!”
“诸同学不可阻拦,使我陷入不义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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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