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如今已经明辨徽州府人丁丝绢税课前后原有,加之顺天府亦有人丁丝绢分摊各州县,臣以为当如严阁老、严侍读所言,朝堂当降旨重新厘定徽州府人丁丝绢。”
“臣附议。”
在袁炜之后,郭朴自然是紧跟着就开口附议。
随后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欧阳必进,以及工部尚书雷礼了。
高拱和高燿两人还没开口。
徐阶便抢先一步走了出来。
这是自那一日张居正奏请变法革新后,徐阶第二次站在这万寿宫大殿上。
“陛下!”
“二百年黄册,岂有可改易之理?”
“知亏无解,藉手户科条陈事例,遂借以逞私臆。不论源流、不论肥瘠,一概重新通融混派,借分摊之名,为变乱之计。”
“私计而市私恩。”
“私行而变乱成法。”
一如既往。
徐阶开口,必言及成法。
顺带着,又将一心要让歙县老百姓少承担赋税的严绍庭,给说成是要行私恩于歙县百姓,但不知以此会动乱祖宗成法,进而祸乱朝纲。
徐阶继续沉声说道:“一旦此刻朝廷定下重新厘定徽州府人丁丝绢税课,五县百姓闻之,必当赴阙上书,以声歙县变乱成法之罪。五县百姓,必当高呼以兴兵决战,以诛歙县并朝中倡谋首衅之人。”
“一旦更派,擅改祖制,变乱版籍,横洒丝绢,祸乱五县,五县百姓必然民情忿怒,鼓噪不服,若不及时处分,必当会酿成大祸。”
在说完祖宗成法之后。
徐阶便将事情说到了五县民变上。
皇帝你不愿意看到民变吧。
徐阶紧接着又说道:“各县愤激,祸事横生,倡改税课,如何处置?其指斥之实,惟知切齿于殷们;其号呼之状,惟欲求申于官府;其迫切之情,惟欲求通于君父。”
到此处。
徐阶已经将可能发生的问题,说的明明白白了。
一旦现在妄加改变徽州府人丁丝绢,就有可能导致民变。
最后事情一步步演化扩大。
一桩只是涉及六千一百四十六两银子的税课。
就能将皇帝给打扰的烦不胜烦。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皇帝陛下,您也不想被打搅清修吧。
徐阶目光烁烁。
有了徐阶的带头。
之前被严绍庭驳斥的颜面尽失的礼部尚书严讷。
当即又跳了出来。
“陛下,歙县已承人丁丝绢二百年,已成祖制成法,岂能轻易更改。”
“一旦此时更改,恐怕五县必将生乱。”
“民变就在眼前,而徽州府又近于南直隶,一旦五县百姓自觉不平,纷纷去往南京城……”
严讷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一闪。
他幽幽道:“恐会惊扰孝陵……”
孝陵。
那是大明太祖高皇帝和皇后的墓葬所在。
就在南京城东北角的钟山上。
说完之后。
严讷目光淡淡的看向严绍庭。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
那惊扰孝陵这等天大的罪名,就能扣在严绍庭和严家头上了。
那可是惊扰太祖高皇帝陵寝的罪过啊。
得要杀头。
杀头还不够。
得来一场三族消消乐才行。
严绍庭眉头顿时一凝。
这个严讷,当真险恶。
嘉靖亦是心中惊惧。
惊扰太祖高皇帝陵寝的事情,自己可不敢让其发生。
严绍庭双眼阴沉。
他能想到徐阶这帮人,会拿民变来说事。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徐阶这个老货,竟然敢拿孝陵来威胁。
这可不是一把就拿捏住了老道长。
徐阶心中冷笑。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再有更改了。
严讷、潘恩等人更是心中连连发笑。
别管你严绍庭说的再多,只要惊扰孝陵的罪名拿出来,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轻易改动。
只是短暂的阴霾之后。
严绍庭赶忙抬头,看向已经快要圣裁维持现状的老道长。
“陛下!”
“既然事已至此,且明了歙县百姓已经独独缴纳人丁丝绢税课六千一百四十六两近二百年。”
“臣请陛下降旨,废除徽州府人丁丝绢税课。”
“以彰陛下仁德!”
“以显陛下圣明!”
“以表陛下爱民如子之心,叫天下人皆知陛下仁德公允!”
或许是因为急切。
严绍庭的声音很大。
整个万寿宫大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谁也没有想到。
即便是被徐阶以惊扰孝陵之名,逼迫到绝处的严绍庭,竟然还能来这么一手反转。
彻底废除徽州府歙县承担二百年的人丁丝绢税课?
这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众人纷纷看向了皇帝。
严绍庭则是继续说道:“有陛下仁德施政,去岁定下东南增产丝绸行销海外,去岁已得三百万两定金,今岁将有不下七百万钱钞财货入库。
“徽州府人丁丝绢不过六千余两,且徽州府歙县百姓已经多交二百年,如今废除亦非实是废除,而是百姓们已经将往后的也一并提前缴纳。
“此时废除此笔税课,则歙县民困可解,而陛下得仁慈君父之名,南京孝陵亦不会为五县激愤百姓惊扰。
臣请陛下准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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