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语。
自从和徐渭在藏书楼地下密室一番谈论后,已至深夜。
严绍庭简单洗漱后便倒头就睡。
这一觉。
足足睡到了翌日正午时分。
严绍庭这才在睡梦中,闻着一股子香味,缓缓睁开双眼。
那久违的满是高楼大厦的梦,在眼前如烟雾一般消散。
映入严绍庭眼帘的,是头上插着诰命夫人才能使用的金簪,脸上妆面浓重,虽然已经褪下了那套沉重的诰命服,但绯红的里衣却未曾换下的陆文燕大妹子。
严绍庭顿时眉头一紧,看向四周,只见外面已经是天色大亮。
他疑惑的看向正盯着自己看的大妹子。
“几时了?”
陆文燕面带笑容,挥动双手,撑在床榻边缘,双手捧托着那皎洁如玉的脸蛋。
“郎君这些日子太累了,这一觉都睡到午时一刻了。”
严绍庭心中一惊:“已经午时了?”
陆文燕点着头,脆脆的嗯了一声:“郎君再不起,可就要错过午膳了哦。”
说完。
这位陆大妹子还眨了眨那双明亮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严绍庭却不觉得饿,而是疑惑道:“夫人这是要入城访人?”
如今严家内宅和营生上的事情,都已经交到了陆文燕的手上。
并且随着严家得了那个世袭罔替的昌平伯,严家在京中要进行的人际往来就变得更加的多。
而这些事情。
如今也同样是由陆文燕一手操办了。
现如今,京中哪家不说首辅人家、昌平伯府的这位诰命少夫人,乃是顶顶的当家妇的气派。
待人处事,那是一样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
所以。
见到眼前大妹子的装扮,严绍庭只当自家这位大妹子又是要代表严家去京中进行那繁琐却又不可或缺的人际交往。
陆文燕却是皱着黛眉,耸起鼻梁,从嗓子里发出两道好听的哼哼声。
“夫君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如今每次都要妾身为夫君料理余下的事,好不辛苦的!”
严绍庭眨眨眼,面色愣了一下。
“这怎么就怪到我了?”
随即。
严绍庭眉头一动,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向后缩了缩,板着脸看向陆文燕。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是要为夫出面解决的?”
都是老夫老妻了。
能这样撒娇抱怨的,那必然就是陆大妹子一如既往的手段,先撒娇抱怨,然后就是要自己替她办事了。
陆文燕却是黛眉竖起,双手打着的环抱在胸前,昂首挺胸娇哼一声。
“夫君如今倒也学会冤枉人了!”
“若不是昨日夫君在宫中奏对,提了那什么待官生保送制的事情,而后皇上又加了裕王国子监祭酒的衔。”
“今日咱们昌平如何会来那么多京中官宦人家的妇人!”
说罢。
陆文燕满脸委屈的跺了跺脚,然后一转身,给了严绍庭一个完美的背影坐在了床边。
一副。
你严绍庭快来哄哄我的模样。
严绍庭顿时汗颜。
赶忙撅着屁股扑腾扑腾上前,伸开双手从后面环抱住自家大妹子,然后脑袋越过肩膀,出现在大妹子的眼前。
“是夫君的错。”
“都怪那文长先生,昨夜非要拉着夫君喝那劳什子的茶,又扯东扯西拉着你家夫君扯了一整夜的屁话!”
“若不然,为夫昨夜就能早早的睡下,也不会今日让夫人独自一人应对京中的那帮贵夫人们……”
这时候。
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了。
这个锅,徐渭必须背!
见怀里的大妹子脸色有些松动,严绍庭赶忙面露笑容,晃了晃怀里的大妹子。
然后脸色一正,恶狠狠的说道:“为夫这就去寻了这个可恶的文长先生,定要叫他知晓,我家夫人现在很生气!”
说罢。
严绍庭已经是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他双手挥动,大有一副冲阵大将的气派。
“夫人看好了!”
“且等为夫将这个徐文长今年的月俸银子全都罚了……”
“不行!”
“为夫还是取了徐文长的项上人头,好让夫人消气!”
嘭!
一声闷响。
硕大一个枕头,重重的砸向严绍庭的脸面。
本来严绍庭都可以伸手直接拦下,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动手,让枕头砸在自己脸上。
而后不等枕头落地。
严绍庭就双手捧着枕头,又送到了大妹子手上。
“那为夫这就去取项上人头了?”
陆文燕满脸羞红,懊恼不已的白了严绍庭一眼:“不与你折腾了!坏人就是你!”
严绍庭缩了缩脖子,嘿嘿的笑着走上前,同样是坐在床边,抱住噘着嘴的大妹子。
“为夫这项上人头,可不能砍了。”
“不然我家这等如似玉的诰命夫人,可不就要余生独守空房了?”
旋即。
严绍庭怀里就传来了小拳拳的声音。
陆文燕整颗脑袋都钻进了严绍庭的怀里,闷着声喊着:“呸呸呸!不要!不要!不要!”
严绍庭这才无声的长出一口气。
他一手轻轻的拍着大妹子的肩膀。
一边开口解释着。
“为夫知晓,今日京中的这些贵夫人们来昌平,恐怕明面上是说要与夫人同游我昌平风土人貌。”
陆文燕当即从严绍庭的怀里钻了出来,连连点头。
“夫君都不知道,妾身这一上午都走了多少路!”
严绍庭立马板着脸说:“那这些今日来昌平,希望通过夫人的面子,让为夫帮忙办的事情,为夫一个都不给办!”
说完后。
严绍庭目光幽幽流转。
弄明白自家大妹子今天经历了什么后,他也算是明白了究竟是因为什么。
必然就是因为昨日自己在西苑奏对后,老道长准允大明开行待官生保送制的旨意传晓朝廷。
而后裕王加国子监祭酒一衔。
裕王又当众说出视自己为少弟的话,被那些在场的昨日休沐的官员们记在心中,带回了京城。
然后各方消息汇总到一起。
这些人自然就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国子监司业的官职。
那么待官生保送制这件事。
恐怕就会落到自己手上。
小吏部国子监!
而自己这个没去过国子监一次的司业,可是国子监祭酒之下第一人。
手中可就是握住了待官生保送制取用的权力了。
凡是在京中为官的人家,哪个不是地方上的士绅名望。
这些人的家中,又有多少后辈子弟没法科举高中,只能拿着功名优待。
现在多了一个机会。
这些人自然就会生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各家先派了家中女眷前来昌平,搞起了所谓的夫人攻势。
陆文燕却是立马摇头,面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