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种着槐树的诏狱庭院。
徐渭终于是见到了朱七。
看到朱七的时候,徐渭眉头也不由微微一皱。
他总觉得朱七这样的人,不论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是那种洗一百遍都洗不干净的血腥味。
对于徐渭脸色的细微变化,朱七也不过是一扫而过没放在心上。
他拱手笑着问道:“徐先生这个时候过来,可是询问昌平一战,白莲教协助蒙古人潜入的事情?”
徐渭赶忙摇头,随后解释道:“按照规矩,我等也知道这案子到了锦衣卫手上,我等是不便细问内情的。但我与宾客乃是昌平治安司主副官,今日也是受司正之命,看看锦衣卫这边是否需要我等相助,出些力。”
对此回答,朱七同样是一笑而过。
他是锦衣卫的人没错,但只要是人总有些难免之处。
该守的规矩要守,但是规矩之外却也有人情在。
既然徐渭如此说,将事情放在官面上。
朱七便也能从容开口:“这些日子抓了不少后续涉案之人,案情也快要有个水落石出了。不过……”
徐渭当即眉头一动:“可是遇到麻烦了?”
朱七笑笑,而后看了眼四周,上前一步,低声道:“宾客若是有意的话,这一次倒是能在宣府、延庆州落子几枚。”
说完后,朱七便重新退回原位。
徐渭却是眯起双眼,沉吟片刻,朝着朱七拱手抱拳:“七爷辛苦,等回头这件案子了结,莫忘昌平那边还有杯庆功酒等着七爷和诸位兄弟。”
朱七亦是笑着拱手还礼。
随后便在徐渭的注视下,转身重回那黑洞洞阴森无比的诏狱里。
徐渭看着朱七消失在诏狱那黑暗之中,脸上生出几抹笑容。
他亦不多做停留,便转身离去。
等到徐渭赶回严府,找到严绍庭的时候。
严绍庭正在陪着陆大妹子逛着自家的院子。
“每天看的都是一样的景,好生无趣。”
陆文燕撅着嘴,吐槽着自家后宅的院子。
严绍庭陪着笑:“再等些日子回了昌平就好了,周云逸说今年一整年都是难得的好年景,今年夏粮已经是个大丰收了,秋粮想来也快有好消息。”
陆文燕却是目光不满的瞪向严绍庭,却偏偏又不说话。
琢磨不透自家大妹子的心思,严绍庭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陪在一旁的芸娘。
而芸娘对此,也只能还以无从知晓的眼神。
陆文燕这时候骄哼着说:“别看芸娘了,她又不是妾身肚子里的蛔虫。”
严绍庭当即拍着胸膛:“娘子想要作甚?只管说来,夫君定能为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陆文燕瞥了眼满嘴跑火车的男人:“那我要和夫君一起南下,夫君也能答应?”
不等严绍庭开口。
陆文燕又说:“早就听说江南景色迷人眼,却从来都没有去过呢。”
严绍庭眨着眼,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说起南下的事情了?”
陆文燕伸手捏住了严绍庭的腰:“妾身要是再不问的话,夫君是不是就要丢下我们娘俩,自己偷偷跑去南边做官了?”
严绍庭立马站稳脚跟:“夫人明鉴!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陆文燕却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夫君要南下做官,妾身又怎可能阻拦,只是南下千里,到时候便是家书千里……”
严绍庭赶忙安抚道:“南下现在还是个没影的事情,至少也得要等孩子生下来,等过完这个年才可能有机会在皇上那里得到准允。”
对此解释,陆文燕也只能是点点头。
她心中也是明白,自家男人既然是走在这条路上,那么出京为官就是永远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尤其是对严家来说。
如今虽然看似已经是有了位极人臣的势头,可朝堂之上哪里有千日红的道理。
不进则退,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说到底也只是自己心中的担心和不舍。
早就赶回来的徐渭,瞅准机会赶忙上前:“夫人放心,若是时机得当,学生也会寻机与郎君一同南下的。”
陆文燕看向走过来的徐渭,推了严绍庭一把。
“徐先生回来了,你们去议事吧。”
说着话,陆文燕已经是伸手抓住芸娘伸过来的手腕。
她如今身子愈发的重了,心思也愈发的不安起来。
严绍庭看了眼大妹子,觉得还是要早些日子将大妹子送去昌平为好,毕竟昌平足够大,也有更多的人和事情,还是能让大妹子分分心的。
随后两人从后宅回到前府。
徐渭也将自己刚从朱七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明。
严绍庭默默的思索着:“这么说,宣府和延庆州是有内应存在的,朱七他们这一次恐怕是要借机一网打尽吧。”
徐渭点点头:“如果按照朱七所说,想来就只有这个可能。或许那边官府并不知道详情,但难免也有纵容之罪,这一次朝廷争斗至此,他们定然是跑不掉的。”
严绍庭沉吟了起来,手指习惯性的开始敲击着桌面。
盏茶的功夫后。
严绍庭才重新开口道:“既然已经决定,我们要亲自去那边一趟,那就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在离京前将朝廷里的事情都安排好。”
徐渭立马会意:“可要找个日子,将汝默、元驭他们叫来家中?”
汝默是申时行的字。
元驭是王锡爵的字。
严绍庭点点头:“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往上升一升了,其他人也可以外放地方为官,该找他们说说往后各自的打算究竟如何。”
徐渭出声应下,将这事记在心中。
随后他便轻笑了起来。
未等严绍庭询问。
徐渭便笑着说道:“若是明年郎君南下,您就又要和张居正、海瑞打交道了,恐怕到时候南边会更加精彩。”
见徐渭提到这两人,严绍庭也是面露笑容。
“他们两个最近在南边,可是搅风搅雨,弄得那边人人不宁?”
……
“刚峰兄啊!”
“你知道现如今外面是如何说你我二人的吗?”
“搅屎棍!”
“外面都在说你我二人是那臭不可闻的搅屎棍!”
苏州府督粮道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