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绍庭眯着眼。
自己所说的富可敌国之路,究竟是怎样的?
其实剖开一切。
就是最浅显的殖民之路。
朝廷因为仁义道德,可能不会大举出兵抢占海外的地盘。
那么自己就拉一帮人,自己出海抢地盘。
中原没有过海外殖民利益集团。
那么自己就亲手打造一个。
之所以选晋党。
原因很简单,且只有一条。
因为晋党不在江南。
就这一条,就足够他做出选择。
所以。
严绍庭面露笑容,欣然开口:“毕竟事关紧要,乃是一族前途计,张兄有何疑惑,尽管开口。你我二人,亦分两家,若要日后长久,自当是要开诚布公。”
这算是自己真正图谋海外,将大明带上海外殖民之路的第一次亲手操作,也算是第一枪。
也正因此,他对张遐龄这个分外识趣的蒲州张家人,很是看重。
得了严绍庭的话。
张遐龄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宾客言重,今日在下之所以愿为蒲州张家做主与宾客议定此事,便是看中了宾客过往为人,乃是有信之人。至于疑惑,也仅是往后于海外,朝廷之手笔与我等人家所行之事当否会有冲突?”
张遐龄没有去问海外到底能有多少的财富利益。
他也没有去问,严家会在这笔大买卖上,如何给往后加入进来的各家分润利益。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在这件事情上,唯一真正重要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家往后和朝廷的关系该如何处理。
严绍庭不由目光深邃的看了张遐龄一眼。
无疑。
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利益与否并不重要,在大明想要长长久久,首先要看到的就是和朝廷的利害关系。
他笑着起身,将张遐龄拉回到座位上,又亲自为其添了一杯茶。
而后严绍庭才开口道:“朝廷开海,当下水师首当其冲的任务便是护卫我朝出海之官、商船只。而因海路漫长,南洋之地也多岛屿藏匿海盗贼寇,因而朝廷也认同水师衙门在南洋各地修筑港口驻地。”
张遐龄笑着点点头:“若是在下不曾记错,不论是开海疑惑水师战船出海护卫,皆是宾客在朝中谏言的良策。”
对于张遐龄的吹捧,严绍庭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继续说:“不过水师终究不可能一直护卫出海船只,毕竟面对我朝开海之后巨多商贾船只出海,朝廷和水师也必将会力量捉襟见肘。”
在朝廷的计划中,往后水师只会在南洋几处要紧的位置设立前哨,建立港口,派驻水师官兵,用于维护战船,并定期乘船出海巡视商船通行最多的海域。
毕竟朝廷的战船,不可能永远都光顾着去护卫商船。
至少在大明水师没有蜕变成大明海军前,是没有这个能力去一直去做这件事的。
严绍庭笑着说:“如此,日后水师的职责就会变成驻守海外各地,巡视沿途海域。而我等人家,其实朝廷也并未禁止,自可各家筹集钱粮打造船只,招募雇佣人手出海,以朝廷水师在海外驻地为纽带,向着周围扩散发展,或购买当地土地,或与当地人做些买卖,亦或是由我等招募雇佣之人……”
最后。
严绍庭止住了话,但眼中却闪烁着明晃晃的杀意。
张遐龄不由缩了缩脑袋。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商人而已。
如今张家也不过是正在由商贾世家,渐渐发展转变为官商人家。
严绍庭这番话最后的意思是什么?
那自然是他们这些人家一旦联合起来,日后出海必然要招募雇佣诸多人手。
而这些人到时候除了能在海外购买土地、与当地做生意,自然也可以变成虎狼,在海外谈不成买卖的时候去做那杀烧掠夺的事情。
张遐龄不由低声:“那朝廷……”
严绍庭淡淡一笑,似是无意道:“京中各位勋臣人家……哦!对了,税兵衙门的徐文璧总督亦是京中勋臣子弟。我离京南下之际,倒是与各家长辈都说过话。”
他没说太多。
言简意赅。
但想来张遐龄是能听明白的。
自然。
张遐龄是听明白了的。
但他心中却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若自己今日一直犹豫不决,恐怕这滔天的富贵可真就要从自己手上溜走了。
喜的是这件事不光是他们蒲州张家入伙了,也不光是往后晋党各家都会入伙,更重要的是京中那帮勋臣人家似乎早已和严家商定了入伙这件事。
虽然大明的这帮勋臣人家,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不似开国之初那等悍勇。
可人家家底却实实在在是还在的呀。
这些人入伙,随随便便拉出来些家将家丁,那可都是宝贝的不行。
有这些人带头,张家这些人家出钱招募雇佣人手,完完全全可以在海外置办起一个很是不错的可以‘谈买卖’的队伍。
就在张遐龄惊喜交加的时刻。
严绍庭轻声出口,给了这位来自山西蒲州风陵乡的张家之人最后一锤定音的话。
“说起来……”
“我昌平书院山长家中,对这事也是出了不少人和钱粮的。”
说完后。
严绍庭已经是漫步走出屋门,站在外面的回廊下。
而留在屋中的张遐龄,整张脸已经是彻底的红了。
那是兴奋到无以复加后的涨红。
现在天下但凡有心眼的人,谁不知道昌平书院山长是谁啊。
裕王爷在这件事情上出手了!
张遐龄脑袋里的念头几乎是要冲到九霄云上去了。
一股子飘飘然的感觉,让他脚下的步伐都软了起来。
虽然还没开始。
但张遐龄确信。
自己赌对了!
这把用整个蒲州张家押注的赌局。
他娘的自己赌对咯!
看着门框外那道年轻但此刻怎么看怎么充满魅力的背影。
张遐龄兴奋的握紧双拳,无声的朝着空气砸了两拳头。
屋外。
回廊下。
严绍庭眯着双眼,看向水驿外,似乎是坐在张遐龄一行来时马车上的王谦。
这几年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明真的能变得更好吗?
答案是未知的。
一开始,他想过来一场全面的革新。
但没多久他就明白,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想那些事情,无异于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于是。
他就转变成给大明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将大明的底子打的更牢固一些。
或许等到避免那该死的结局。
时间的流逝,会让这片他所热爱的土地,自发的发生一些改变。
也正是基于此。
他选择了亲手去制造一个属于大明的新的利益集团。
一个能将利益来源地,从中原大地转向外面的利益集团。
当人们开始关注外面的时候。
中原土地上的百姓,终究会少一些被剥削,而随着总体财富的增长,积攒在中原的财富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