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也正是从刘大夏所谓的烧毁宝船图纸后,大明的海外走私开始了蓬勃发展。
这里面要是没些弯弯绕绕,严绍庭是绝不相信的。
想明白这些后。
严绍庭终于是心满意足的从清江浦造船厂走出。
造船的事情肯定不会落在清江浦造船厂。
毕竟就和造船吏所说的一样。
就算是能造出五千料甚至万料的大船,这小小运河河道也装不下那么大的船。
南京城外的龙江造船厂才是最终目的地。
将造船的事情看明白问清楚后。
严绍庭放眼整个清江浦,在远处临近运河的一段岸边,赫然有着一座不是城池却胜似城寨的建筑群静静地盘亘在大地上。
“那边是漕运总督衙门辖下,设在清江浦的常盈仓。”
说话的是朱七。
严绍庭一路南下,各种外部事宜都是他掌握着。
而在另一头。
已经商议好要同乘一条船的王廷、李幼滋两人,带着人紧赶慢赶,却到底还是落后严绍庭一步,到了清江浦造船厂。
看着门口迎接自己两人的造船吏。
李幼滋这位淮安知府,到底还是官威赫赫。
“本官问你,严督宪人呢!”
“不是说来你们清江浦造船厂吗!”
面对府尊质询。
造船吏先是看了眼王廷,然后才看向李幼滋。
“回禀府尊,严……严督宪是来了造船厂,但前不久刚刚去常盈仓那边了啊……”
平日里一年都看不到几次县令的造船吏。
今天可是亚历山大。
前面才送走那京城里来的年轻贵人。
现在又是漕运总督和淮安知府到来。
李幼滋听清了严绍庭的去向,顿时回头看向王廷,眼神不断的闪烁着。
将造船吏赶走后。
两人向着外面走出去一截后。
李幼滋这才狠狠的跺着脚:“我就说!我就说!他是奔着淮安仓去的!”
一开始还不是太确信李幼滋重重言论的王廷,此刻也是心中紧张万分。
王廷看向常盈仓方向,嘴里低声呢喃着:“他真的是要奔着淮安仓去查账了吗?”
李幼滋看了眼王廷,立马转身对自己的幕僚说道:“再写信,写明了今日严绍庭来了清江浦的常盈仓,追上前面的人,将两份信一并送去南京!”
幕僚点头应下,便从怀里掏出墨笔和小册子。
而李幼滋则已经是拉着王廷往常盈仓方向追赶过去。
常盈仓。
其仓设在漕运总督辖下,与朝廷别处大仓却是一样的管理运转模式。
除了看管护卫大仓的官兵,便是管理大仓的官府衙门官吏。
而严绍庭至于带着人到了常盈仓,完全就是因为他这一趟南下的本职正是总理江南六省钱粮仓储事。
六省钱粮,指的是六省税课名目。
仓储那自然就是六省官府衙门辖下的各类存储朝廷钱粮货物的大仓。
这里面有各县县仓,也有各府府库,更有各省的大仓。自然,也包括这坐落在运河上属于漕运总督衙门管辖的大仓。
到了常盈仓外。
朱七再次开口:“朝廷每年要从南边起运五百万石漕粮,沿运河各府紧要之地设立大仓。淮安一地大仓十余处,而这清江浦隶属淮安大仓,每岁能有不下五十万石漕粮存入取出转运。”
听着朱七的介绍,严绍庭面露惊讶。
“竟然这么多粮食?”
朱七点点头:“淮安大仓用途各不相同,清江浦这边因为是漕运要紧之地。今日先前宾客去的清江浦造船厂,一年便要为朝廷造漕船五百多条。听闻,其实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时,除开宝船、福船,其实大多数船只都是这清江浦造船厂打造而成的。也正是因此,此地囤积存储粮草也是淮安一地最为多的。”
而在听到朱七这一番新的介绍后。
严绍庭却是眼角一跳。
常盈仓存储多少石粮食无关紧要。
他在意的是朱七说的清江浦造船厂每年打造船只的数量后面那句话。
三宝太监下西洋船队大多数船只都是清江浦造船厂打造的!
见严绍庭忽然沉默不语。
朱七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由小声道:“宾客可是有甚疑惑?”
严绍庭摇摇头:“看来……是我先前没有想全了……”
从一开始。
严绍庭一直认为,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船只,都是在南京龙江造船厂打造的。
所以来清江浦造船厂也不过是问一问看一看,提前了解一下。
但他忘了,郑和当年的船队虽然有五千料的宝船、福船,可更多的却是三四千料、一两千料的船。
这会儿,他才想到刚刚那造船吏说的,清江浦也是能打造出两三千料船只的话。
运河虽然通行最多的是千料船只,不能容纳万料船只行驶。
但打造两三千料的船,并让其下水,通过运河开到长江里,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这一刻。
清江浦和清江浦造船厂在严绍庭心中的地位,再一次拔高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他不禁再次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常盈仓那高耸的仓墙。
严绍庭当即开口:“朱七……”
……
在造船厂知道严绍庭已经奔着常盈仓过去的王廷、李幼滋两人,惊闻之下,连忙带着人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是在常盈仓外面的官道上,远远的看到了驻步仓外的严绍庭一行人。
在见到严绍庭尚未进到常盈仓里。
王廷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二人却是看到一名锦衣卫的缇骑驾马而来。
锦衣卫缇骑离着两人有一段距离便勒停战马。
“王督宪、李府尊,严宾客有令。”
两人肩头一震,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王廷、李幼滋两人连忙翻身下马。
锦衣卫缇骑又说:“宾客有令,南下之行,探闻南京诸卫缺额甚多,各方钱粮账目不清。着令南京五军都督府行文地方,会同南京户部,清查各省、府人丁,抽征合格丁壮补充南京诸卫。南京并各省、府钱粮账目,自嘉靖四十年始至去岁限期三月厘清,呈送南京,交严宾客审阅,以期为朝厘清各地税课,壮练南京诸卫兵马!”
这一刻。
王廷和李幼滋几乎连呼吸都要没了。
两人只觉得一阵阵的胆寒。
王廷连忙开口:“敢问上差,严督宪此令乃是行文南京,何故与我等知晓?”
那马背上的锦衣卫缇骑淡淡一笑。
“宾客之命,淮安清江浦乃漕运重镇,亦是朝廷钱粮存蓄转运之地,此番却又白莲教逆党行凶谋逆,可见地方治安失能,恐危及清江浦重镇,当先补充缺额。宾客更已上书朝廷,请建清江浦所,归置总督税兵衙门,命漕运总督衙门并淮安府能先行清查本府人丁,抽征合格壮丁编练成所。”
解释清楚后。
那锦衣卫缇骑也不管王廷、李幼滋二人如何反应,便是勒马调头急行离去。
徒留下王廷、李幼滋两人傻眼的看着一骑绝尘。
半响后。
李幼滋满脸难看,脸色黑沉沉的看着远处已经开进常盈仓的严绍庭一行人。
终于。
李幼滋再难压抑,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前方那一行人,满脸扭曲的低喝咒骂了起来。
“天杀的严绍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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