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做学生的,当下只管遵师命而行就是。
想了想,王锡爵又想到自己这一次南下,除了回乡为父亲祝寿外,便是将先生这里的差事办完。
到时候回京。
加之自己已经三年期满,也可以在京中官场上有所作为了。
将书房丢给好学生王锡爵后。
严绍庭便自顾自的出了书房,踱着步子寻到了竟然就在书房不远处的翼然亭喂鱼的张居正和海瑞两人。
看到两人所在。
严绍庭当即轻步上前。
“两位兄长当真是好雅兴啊。”
张居正手拿鱼食,只是回首看了严绍庭一眼,便继续自己的喂鱼大业。
海瑞见到严绍庭终于露面,却是立马丢下鱼食,拉着严绍庭走进亭中。
“润物,你可算是忙完过来了!”
将严绍庭按在凳子上,海瑞又转身将不愿放弃喂鱼的张居正给强硬的拉了过来。
三人皆已落座。
海瑞便立马开口道:“昨日你我三人曾提及地方上被大户侵占的田地,清退还田于百姓一事。不知润物在这件事上,除了那官民一并缴纳田赋的法子之外,还有何良策,可谓天下黎庶计?”
张居正坐在一旁,端着茶杯慢条细理的品了一口,斜眼看向言语急促的海瑞。
毛毛躁躁!
心里嘀咕了一声。
张居正却还是侧目悄悄的打量着严绍庭。
官民一并缴纳田赋,这事他这两日也算是琢磨清楚了。
是个好法子。
但也不能全然解决大户不断侵占百姓田地的问题。
严绍庭则是目光一转,开口道:“两位兄长所思,无非就是希望能将大户侵占的田地清退还给百姓。”
海瑞连连点头:“正是此理!大户富裕,却贪得无厌,百姓积贫,往往灾年便会流离失所。盛世王朝,该是耕者有其田,可如今往往却是耕者无其田,百姓生计艰难,便只能投身大户为佃户佃农,甚至卖身为奴,此为国家长久之计。”
严绍庭嗯了声:“这等问题,其实历朝历代皆有之。”
海瑞却是手掌拍在桌子上,沉眉瞪眼道:“前朝已成云烟,我等自然也管不到,可当下事却是我等需共勉啊。润物此前所言,官民一并缴纳田赋,其用意想来便是希望朝廷不拘出身,皆需缴纳田赋,用以平衡。可此法恐怕也只能解一时之困,而不能解一世之难。”
严绍庭看了眼海瑞,顺带着扫了眼在一旁偷偷琢磨的张居正。
他很清楚问题的答案。
但他并不打算直接说出来。
自己说出来,如何能与让张居正和海瑞两人自己想出来的好?
他当即笑着说道:“刚峰兄,我所想官民一并缴纳田赋,亦如刚峰兄所言,是为了不拘出身,人人皆要缴纳赋税。刚峰兄在地方为官日久,想来更清楚,在此法之上,还能如何加以详细,限制或者说是阻止大户人家侵占百姓田地……”
“限制或阻止……”
都是聪明人,海瑞立马就抓住了严绍庭话里的重点,不禁沉眉思索了起来。
然而正当他琢磨的时候。
一旁的张居正却是眉头一挑,眼前一亮。
他有个点子了!
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老张的严绍庭,当即笑着说道:“想来,叔大兄心中已经有了法子。”
海瑞闻言当即看了过去。
自己还没有琢磨明白,张居正就已经想到了?
张居正笑着摇摇头:“说起来,这法子也该是润物所言启发。”
海瑞一把按在张居正的手臂上:“有话直说,我等三人在这里,莫要藏私!”
张居正白了海瑞一眼,这才说道:“润物所提的官民一并缴纳赋税,是为了解决出身问题。但并不能真的限制了大户侵占百姓田地,而若要真正限制,便还是在出身和人之外,落在田地上!”
眼看着张居正貌似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
严绍庭当即说道:“叔大兄请为我等开释。”
张居正却是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侧目深深的看了严绍庭一眼。
也不知道心中为何突然涌上的念头。
他隐隐约约,自己所想的,恐怕早就装在严绍庭的脑袋里了。
只是当下对方不说。
海瑞又在一旁望眼欲穿。
张居正只能是自己开口道:“官民皆纳粮,只是解决出身,以示朝廷公允。可如我此前与刚峰兄所言,大户可皆以抛荒而隐藏田亩躲避田赋,诸如此法不胜凡举。因此,真要谨防大户侵占,而百姓无田可耕,这事必须要落在根结之上,也就是田地上!”
随着他的解释。
一旁原本瞪大双眼的海瑞,忽然亦是眼前一亮。
自己似乎悟出了些什么!
不等张居正开口。
海瑞便已经急声道:“叔大所言,可是将朝廷人丁田赋,尽都归于田地,朝廷只需如实重新清丈各地田亩之数,比照过往均产,而后权衡以当年是否有灾,田地丰欠,均摊田赋于地方田亩之数。”
说完后。
海瑞已经是拍着手站起身。
他双眼闪亮。
张居正挪挪嘴,但见着自己所想到的已经被海瑞说了出来,便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海瑞则是哈哈大笑的说着:“这法子好啊!这法子好!从此以后,朝廷再不以旁的来征缴赋税,只管按照田亩之数来征税!也别管这田是权贵勋臣大户,还是黔首百姓,只认田地数目,只认清丈均摊下来的税额。”
翼然亭里。
严绍庭含笑不语。
张居正察言观色,愈发肯定,他和海瑞宛如自行悟出的法子,定然早就在严绍庭的脑袋里。
而海瑞却是忽的安静了下来。
随后。
在亭中两人注视下。
他转身退到亭边,双眼烁烁的看向两人。
在两人注视下。
他激动的竖起一根手指头。
“如行此法……”
“我这里还有个好点子,足以称之利国利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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