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贾琮要带走静慧,而对他心生嫌隙,其实不过身世飘零,心有块垒,怅然若失。
师傅常说,缘法生灭,皆为天定,而我,嗔痴未尽,欲空未空。
但,天道不仁,哪里会有什么双全之法。
……
日头渐西沉,贾琮返回住处时,正遇上住在对过院子的邢岫烟。
她比英莲还小了一岁,虽衣裳敝旧,但生得眉清目秀,自有一股清雅可人。
贾琮见她手上拿着朵精致的粉绸鬓花,笑道:“这绢花真漂亮。”
邢岫烟笑道:“就是从那个货郎那里买的,可是个好人,我身上只有七文钱,他也愿意卖我。”
贾琮回头一看,见一个头戴毡帽的货郎,正挑着担子离去,眉头微微一皱。
这种粉绸鬓花他买过送静慧,要二十文一朵,那货郎怎么会七文钱就买给邢岫烟?
贾琮笑道:“这鬓花看着可不便宜。”
邢岫烟一笑:“谁说不是,上次我和娘在城南的胭脂店看到过,要二十文一朵,说起来还亏了贾少爷的词好。”
邢家家境窘迫,不然后来也不会入神京投靠邢夫人。
邢岫烟一个小姑娘本买不起这么贵的鬓花,如今竟莫名其妙得了,多少有些意外之喜。
贾琮愕然:“这和我的词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在寺里内院读书,英莲正在临摹你那首满江红,我回来嘴上还在背着呢,正巧遇上那货郎。
我本来要瞧他的鬓花,他却说这词好,问我可认识写词的人,还卖了我这朵鬓花,我就告诉他啦,可不是亏了你的词写的好。”
贾琮心中一惊,一个货郎也懂诗词雅趣,二十文的鬓花,七文钱就卖了,也就是小姑娘不懂深浅,才会懵然不觉。
那日他带着英莲去乐余街,曾察觉到被一个戴毡帽的男子窥探,当时他就觉得那人有些脸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回来后才想起,那日他去濯江楼赴宴,这人就坐在留都礼部员外郎阮洪铖身边,当时他应付阮洪铖的出言刁难,所以对这个人没太注意。
散宴之后,杨宏斌告诉他,这人是金陵卫所经历司崔博望,而他的兄弟崔博亮是邹怀义的心腹百户,当初在邹府因拘捕,被他当场击毙。
这崔博望和自己有杀弟之仇,当时杨宏斌提醒过自己要留意他。
如今自己到了姑苏,这人也在姑苏出现,贾琮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
金陵水监司大案,牵连甚广,被锒铛入狱者为数众多。
但漏网之鱼也不少,总有些人通过各种渠道,提前收到信息,畏罪而逃,推事院和锦衣卫,至今都在江南各州搜捕扫尾。
这一晚贾琮有些不安,屋里的烛火亮了大半夜未熄灭,临睡前将随身的弯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直到了五更已尽,屋内烛火燃尽而灭,将他惊醒过来。
看到火盆中竹炭燃尽,屋里变的冰冷,便起身去填竹炭。
就听得院子中响起一声轻缓的踩雪声,甚至不仔细听都很难察觉。
以往这个时候,只有静慧才会来院子,因为她习惯早起,好几次都是这个时候送竹炭过来。
但这个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很明显不是静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