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鸳鸯拿了一件半裁剪的比甲,放在贾母身上比试大小,贾母看了样式花色都很满意。
又对王夫人、薛姨妈等人把鸳鸯赞了一通。
堂中众人都知鸳鸯是贾母最贴心的丫鬟,衣食住行样样不离身,贾母离了她连饭都吃不香。
作为贾母的贴心丫鬟,在府上奴才丫鬟中,鸳鸯的位份少有人能比,连贾琏和王熙凤等见了她,都要客气叫一声鸳鸯姐姐。
贾母房里原得意的丫鬟不少,比如晴雯、紫鹃、袭人等都是丫鬟堆里拔尖的。
贾母一辈子最疼的就是宝玉和黛玉,他将袭人给了宝玉,将紫鹃给了黛玉,可见和贾母对这两个丫鬟的可心。
晴雯原是贾母房里生得最得意,针线活最好的丫鬟,做事更是清楚利索,活脱一个姨娘的料子,原也极得贾母喜爱。
当年贾母也是迫于形势,才会给了贾琮,不然也会给了宝玉。
虽然贾母对贾琮不亲,但贾琮却是她正儿八经的孙子,在这种家门大势上,老太太还是拎得清的。
贾母听薛姨妈夸赞贾琮,虽不像自己宝玉得赞那么入心,不过也算是有脸的事。
这时,外头婆子带了忠靖侯府的一个嬷嬷过来,说是府上侯爷在伊犁的同袍,送了一车伊犁香瓜,侯爷让她送几筐给姑太太尝鲜。
这也是这几年,贾母对鸳鸯越发信重的原因,甚至连自己一辈子的家私都托给她管着。
这两日却不见她过来,原先贾母也不在意,如今娘们一帮人消暑剖瓜,倒是想到这一贯不声不响的二孙女。
不仅和老太太宠爱的贾琏、宝玉、王熙凤等人关系融洽。
又对鸳鸯说道:“你带着几个密瓜给二丫头送去,不过她如今在病中,可是不得用,这东西用井水镇着,七八天也不会坏。
况且,自己这个侄儿和贾琮走的很近,两人如今都是圣上的得用之人,这层关系也将史家和贾家联结更加紧密。
一旁的薛姨妈笑道:“二丫头真是个有福气的,有这么个细心疼人的兄弟,老太太这孙子,在外头能做得来官,办得了大事。
……
连一旁的王夫人都笑道:“琮哥儿对姊妹们的确是个知心的……。”
一旁的宝钗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妈有时候老拿嫡庶爵位说事,听着有些烦心,不过有时说话也还是中听的。
贾母是半辈子内宅打滚的人物,见多了虚头巴脑,两面三刀的肮脏事儿,见了鸳鸯这种为人行状,也就越发觉得难得。
回去帮我谢你们侯爷和太太。”
这时贾母才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两日怎么都不见二丫头过来走动?”
贾母正和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唠嗑,黛玉等姊妹也在一旁陪坐,聚在一起说些姑娘家的笑话。
贾母看着几筐黄灿灿的蜜瓜,对那婆子笑道:“伊犁离神京可是远着,这炎天暑热能送过来,可是稀罕的很,有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
在家里还能疼惜照顾姊妹,真真难得,以前我是再没听过这么好的了,还是老太太门风规正,难得的好福气。”
黛玉、探春等姊妹自然都心情不错,一脸笑眯眯的。
问道:“小孩子家的,有病就要看,落下病根可不是玩的,可曾看过诊了。”
虽然只是十几岁的姑娘,身在关要之位,却心思沉静清醒,对人对事都有难得的公允老道。
去年贾琮的生母被追封诰命,贾母心中不自在,拖延着不让杜氏灵位进宗祠享用香火,结果闹出好大一场风波。
后来忠靖侯夫人李氏,几番上门给贾母赔罪解释,好一通折腾,这才让贾母消了闷气。
鸳鸯虽因贾母的关系,在府上的奴才中很有位份,人人都敬她三分。
贾母又让王熙凤赏了那婆子银子,让人送出门,又让丫鬟洗了蜜瓜剖开,送了一些给还在养伤的宝玉,才和堂上的女眷一起享用。
贾母听了这话,大概也就知道事情了,自己这二孙女已过了及笄之年,女儿家的事情自然多一些。
但她却恪守本分,从不会恃宠生娇,也不会去做捧高踩低、架桥拨火的事。
对这个不靠祖荫,只靠自个本事封爵的侄儿,贾母心里还是看中的,史家如今最大的体面和根底,终归还是在这个侄儿身上。
迎春自从搬去了西府,每日都还会过来和贾母请安走动,虽然时间不长,但总还显个人影儿。
但在贾母的心目中,这些出色的丫头统共加起来,都不如一个鸳鸯。
即便当年贾琮生于落魄,刚搬到西府过活,也还未崭露头角,甚至不受贾母待见,鸳鸯也从未对他有半点怠慢,一如府上其他爷们。
要是连这个好处他都没有,我也就懒得理会他了。”
贾母会把其他人都送出去,唯独就留下了她,不是鸳鸯生的比别人好,也不是她身上的活计出色。
而这种家族联势,也是贾母非常愿意看到的,因为一个是自己夫家,一个是自己的娘家,对她来说都是骨肉血亲。
当时忠靖侯史鼎迫于圣心形势,主动给贾琮的生母杜氏送上祭礼,落了贾母好大一个面子,让贾母生了一肚子闷气。
探春说道:“我昨儿去看过二姐姐,这几日她身上不舒服,所以就没出来走动。”
早就请了回春堂的医婆看过,说没大事,喝几贴理气通络的汤药,将养几日就好,连煎药火候的事儿,三哥哥都过问,细心着呢。”
探春笑道:“老太太放心,二姐姐那日身子不自在,没出来吃早食,三哥哥就过去看了。
且鸳鸯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很被贾母看重。
淡淡笑道:“薛家太太太过奖了,我这孙子拧巴的很,闹出的事总让人心惊胆战,平时少气我就谢天谢地了,不过他对姊妹确是不错。
而是鸳鸯最懂贾母的心意,事事贴心,忠心耿耿。
也给琮哥儿送几个去,省的私下觉得我老是偏心宝玉,不把他放在心上。”
众人都听出,贾母这话不过是给自己找补,连王夫人都在一旁附和,说贾琮一向对长辈礼数周全,绝不会这样想老太太。
荣庆堂中气氛一时变得很是融洽。
……
东府,迎春院。
鸳鸯让个婆子提了两袋密瓜进了院子,自己独自去了迎春的房间。
见迎春正坐床沿上做针线,穿着淡粉刺绣对襟马甲,里面是白色圆领纱衣,素白菊花刺绣马面裙。
越发显得身姿婀娜韵致,端庄明丽,楚楚动人。
只是被轩窗射入的阳光映照,迎春的脸色有些苍白,微薄的樱唇少了几分血色,让人凭空生怜。
鸳鸯见她手上正在纳一双软底黑面的软靴,银针穿梭,纤指轻挑,针线绵密,一丝不苟,很是用心。
迎春见鸳鸯进了,微笑道:“鸳鸯姐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鸳鸯笑道:“老太太听说姑娘身子不爽利,让我过来瞧瞧。
忠靖侯府送来伊犁香瓜,算是稀罕东西,老太太让我给姑娘和三爷送一些,只是姑娘病中,受用不得凉食,要等身子好了才能用。”
鸳鸯看了一眼迎春手上的软靴,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帮谁做的,说道:“姑娘好秀气的活计,这靴子这么下功夫,定是给三爷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