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回来了,可还有别的事?”朱见羊抚须问。
“还有……”朱玉茂擦干面上泪,又道:“玉树传来消息,说老家主前番有梦,乃是命不久矣之兆。”他着实没把林白当外人,这等隐秘都说出来了。
“你哭再多,能让他多活两日?”朱见羊遇了生死,心境愈发从容,“他一百八十七岁,早年又受过伤,必然活不到两百,也该到了。”
说着话,朱见羊掰起指头算,“自老姐开始,朱见山没了,朱见丛也马上跟上,下一个是朱见垣。”
他看向朱玉茂,问道:“家主之位给谁?”
“老家主有意让您来当。”朱玉茂赶紧开口,“他说玉树毕竟年轻,性子又烈,我朱家需有一守成之人来做主才是。”
“他倒是不糊涂,不过还是小看了玉树!玉树性子烈了些,却不是莽撞之人!”朱见羊笑笑,道:“我朱家势弱,又多暮气,我更无有做什么家主的心思。正该让玉树来做家主,成一番新气象!”
朱玉茂道:“玉树新晋筑基,怕是威望不足。”
“威望?朱家还有什么威望?我怎不知?”朱见羊不屑摇头,见朱玉茂又快哭出来了,便道:“我此番外出有功,彼时我让顾芳走一趟,总能压住场子。”
“顾家来人便好。”朱玉茂拜服。
“外面有什么传言么?”朱见羊问。
“倒是没什么。”朱玉茂想了想,回道:“前番天池派刘掌门因死了嫡亲,脾气不太好,与长老姚万山吵了一架。”
朱见羊看了眼林白,林白皱眉,一副好奇模样。
“还有么?”朱见羊又问。
“若说还有什么传言……”朱玉茂压低语声,道:“半个月前,西边有呼喝之声,夜间还有华光,元婴威压极重。”
桥山派本山就在信义坊西。
顾家真出事了?林白琢磨不停,前番顾倾水半路回返,顾金针和顾芳一副颓丧,后来又一块儿哭……这般看来,顾家出的事还不是小事,必然涉及到元婴了。
但顾家那位老祖顾青山未到寿限之时,还有好几百年好活,谁能动他?
是太上掌门向老祖出手对付顾家?那顾家确实没法子,向老祖元婴后期,已能初窥大道伟力,顾青山是大道无望的元婴初期,必然不是对手。
只是为何会这般?元婴门派即便有内斗,也不会轻易往死里逼,更何况顾家两元婴呢!
再说了,一个门派的底蕴来自各方面。但究其本质,是伟力归于个人,一个元婴比十个金丹苗子都重要!死一个元婴,门派实力必然大减。
林白想了半天,不得其解。
“退下吧。”朱见羊拂袖赶人。
朱玉茂乖乖离开。
待朱玉茂离去,朱见羊看向林白。
“顾家与那位太上有旧怨?”林白小声问。
如今朱家早绑到顾家的破船上了,自己经了眠龙山之事,也算是半个顾家人。若有人找顾家麻烦,必然先试探顾家附庸,到时朱家和自己都可能有麻烦。
“这我不太清楚。”朱见羊亦是面有惊疑,“程家元婴最老,一千八百多岁。顾老祖和太上掌门次之,都是一千六百岁上下。杨家元婴刚过一千五百岁。说起来,其实都不差多少年岁,只是太上掌门境界最高,大道有望,其他几位大道无望而已。”他抚须好一会儿,低声道:“顾老祖是与人交好的性子,自打大道无望之后,便屡屡外出,结了许多善缘,我家就是因顾老祖而起。以顾老祖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得罪人的。”
林白听懂了,顾老祖大道无望,为后辈家族考虑,不会去做得罪人的事。
“那到底发生了何事?”林白好奇问。
“你可还记得我家的事?”朱见羊笑问。
林白当然记得,初入桥山地界,第一个结交的就是朱家人。
朱家本是金丹家族,后来朱家老祖携门中筑基菁英外出,结果筑基全都折到外边,便是朱家老祖也受了重伤,没几年便一命呜呼,自此朱家衰落。
“你以为我家是为谁?那一次便是得了顾老祖之命。”朱见羊低声道:“顾家折了三个金丹,十二筑基。顾老祖回来后闭关不出,不见外客。顾家新元婴证道,开道会之时,那位顾老祖也没露面,只让顾金针往外带了几句话。”
元婴道会这等大喜事都不露面,要么是重伤没法出门,要么是别有缘由,怕其它元婴看出虚实。
这般看来,彼时不光朱家老祖受重伤,便是顾老祖也可能挨了打。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林白得知向老祖与顾家没私怨,心里也松了口气。
“若非有这层关系,我家老祖陨去之时,别家就来占地盘了,否则岂能让筑基家族坐拥凤鸣山福地?”朱见羊苦笑。
“那顾老祖带人去做了什么?堂堂元婴竟不能护佑诸人,反需一众金丹筑基出力?”林白又问。
“不知。我家老祖没说。”朱见羊摇头,“元婴寿两千,行事必有筹谋。顾老祖……估计也是没把准,也可能另有缘由……”
“若是为大道,即便有所得,以顾老祖的初期境界,后面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坎儿等着,怕是寿元也不足以熬到元婴大成。”林白细细分析,“也可能是为那位小顾老祖去的。”
“也有可能。不过我等与元婴而言,不过蝼蚁罢了,连棋子都算不上。”朱见羊苦笑一声,“消息还未传来,指不定安然无事。即便有事,顾家还有新晋元婴,前程远大,有她庇护,你我无忧。”
林白点点头,两个臭筑基确实没资格参闻元婴秘事。
俩人又扯了会儿蛋,林白告辞离开。
回姜家之地,还没到洞府,便见姜春带着两个小丫头在等着了。
“师父!”妙妙扑上前,一把搂住林白,语声哽咽,“师父你可回来了,妙妙想死你了!”
“……”林白拍拍她的头,心说有个贴心的徒弟就是好,回头再收个。
妙妙松开林白,又抓住林白的手,好似怕人跑了。
“安然归来,可喜可贺。”姜春笑着行礼。
“前辈,”姜鱼恭敬行礼,道:“家姐知晓你已归来,便让我来相请,说想听一听眠龙山之事。”
林白摸了摸腰,应了下来。
辞别了姜春,林白随两女往玉湖而去。
妙妙拉着林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从姜家的事说到朱家的事,又自夸自己用功。
林白夸她几句,又问姜鱼功课。
三人扯了半天,又见玉湖。
只见湖心小岛上黑塔树立,岸边树下新建一小小竹屋。
登上湖心小岛,林白叩动黑塔大门。
入内登塔,姜小白已在等着了。
她盘膝坐在蒲团上,着宽大道袍,遮住身姿。但她骨架小巧,脸蛋又乖,似十五六的少女一般。
“你可曾听闻桥山……”林白问,
“你来这里只是说这些的么?”姜小白打断。
“……”林白无语。
“出门日久,可曾受了暗伤?让我检验一番。”姜小白颇见郑重。
林白也有此意,细枝硕果之美已许久未尝,正欲重归故里,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