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妙妙赶走,林白与朱见羊坐下详谈。
“何时的事?是离开龙门坊那天?”林白低声问。
“不知,顾芳并未明言。”朱见羊叹了口气。
“顾芳去了何处?”林白又问。
“给各家送丧帖,这会儿早已回去了。”朱见羊道。
“只是去拜一拜?”林白又问。
“我等为附庸,此乃应有之义。”朱见羊抚须,低声道:“或另有他事,只是去了才知道。”
林白没法子,既已上了顾家的贼船,那去一趟也无妨,打不了挤几滴泪。
再说了,元婴陨落乃是大事,尤其是在桥山这一亩三分地,更是比天还大的事,各家各派都要去吊唁的。
凑凑热闹也好,多认几张脸。
两人扯了一会儿,便一同出门。
朱家是顾家老祖提携起来的,林白得朱家提携,又跟顾家有了往来,是故得早点去,不能怠慢。
“不用哭吧?”两人往凤鸣山回,林白小声问。
林白是个乡巴佬,埋过筑基练气,却没给人办过丧事,亦未参与过丧礼,尤其是元婴大丧。
“……”朱见羊愣了下,道:“按着以往惯例,有威望且修为高的有德之人陨落,需待人拜祭凭吊三十三天。至于哭……好似不用。咱们到了地方,且看顾家安排便是。”他笑了笑,低声道:“你都没见过顾老祖,哭的出来?”
为了进步,也不是不能哭。林白笑了笑,道:“若都哭,我不哭岂不是显得我不懂事?”
“咱们修行之人不似凡俗,求的是洒脱逍遥。除却顾家嫡亲,怕是没人会哭。”朱见羊嘿嘿的笑。
俩人分明失了顾家的一个大靠山,却没几分伤心之意,乐呵呵的回了凤鸣山,这才摆出一副苦脸。
“顾老祖怎么就仙游去了啊!”
凤鸣山大殿,老家主朱见丛犹自捶地痛苦,浊泪横流。
另有两个老筑基亦是抹眼泪。
几人一头白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哭了多大会儿?”朱见羊问。
“自顾芳来传了信,一直哭到现在。”朱玉树无奈道。
林白瞧了眼,心说这不是有人哭么。
“顾老祖还欠我家一个金……”朱见丛话没说完,朱玉树立即上前捂住他的嘴。
闹腾了会儿,朱见羊和朱玉树把人劝住,又换了素服,这才又匆匆离开。
除却林白之外,朱家总计去四人。
老家主朱见丛自不必说,朱见羊和朱玉树也去,这是朱家的掌权之人。另还有个朱玉环,这是有望筑基的菁英。
绕过信义坊,一路向西。过天池派和华清派,继续往西。
一路上朱见羊和朱玉树劝说朱见丛,让他不可再提什么顾家欠朱家的事。
那朱见丛毕竟是家主,这会儿悲意过去,脑子又清醒过来了。
路过几个家族驻地,再行五百来里,便是桥山派地界。
桥山是地名,也是山名。
远远便见桥山派内山川相连,其中有两座千丈高山,相隔百余丈,覆高木绿树;两者以拱石相连,形似天桥。
那桥上云雾缭绕,有青翠之色,偶见仙鹤畅游。
此处灵地有五阶之高,人称仙桥福地,乃是桥山派太上掌门向老祖静修之处。
入了桥山派地界,很快便有着丧服之人来迎。
叙了礼仪,一行人又往前行了五六十里。便见宝光耀目,一座座楼阁现于眼前。
不见飞鸟花鹿,只有肃穆之意。
林白等人下了飞舟,早有顾家人在等着了。
朱见羊应付过,一行人又登阶往桥山派大殿而去。
筑基修士没甚脸面,为表虔诚之意,只能步行上山。
爬过数千层台阶,登上山顶,便有一开阔平台,两旁立着素棚,已云集了许多修士。
再往前是一金碧大殿,乃是桥山派操办典仪之处,亦或者有高修来此才会开门,否则一般只启用两旁偏殿。
迎客的筑基老执事上前,互叙礼仪,再往前行,便见一顾家金丹正跟华清派掌门说话,顾芳陪侍在旁。
这华清派掌门得过顾家老祖恩惠,算是顾家的势力。
“那就是顾九重顾前辈。”朱见羊提点朱玉树和林白。
林白闻言,跟朱玉树默契的对视一眼。
先前因沉玉仙子之事,顾九重和杨家的金丹杨少安曾踏足九阴山大岛,然后狐狸把他俩仍到了无遮大会里,着实是放纵了一把。
后来这事儿闹开,顾九重和杨少安丢了大脸,两家也没面子,便不让他俩出门了。
“你们来了。”顾芳走上前,微微点头示意。
她着淡妆,头发以轻挽,不见装饰。穿素白孝服,面有阴郁之气。
略叙了几句话,顾芳便带诸人来到大殿前。
磕了头,行了礼,连进殿的资格都无,又被顾芳带到左偏殿。
入了偏殿后堂,便见顾金针盘坐。
才几日没见,顾金针更显老态,胡须杂乱,面有悲怆。
“初见你时,我记得伱才二十出头。”顾金针看着朱见丛,微微叹了口气。“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匆匆白头过,又得几日闲。”
“前辈……”朱见丛浊泪横流。
“下一任家主谁来做?”顾金针问道。
“自是玉树。”朱见丛哽咽。
朱玉树上前又行一礼。
“也好。”顾金针微微点头,看向顾芳,叮嘱道:“到时你去走一趟,带上飞雪,莫让别家看轻凤鸣山了。”
“是。”顾芳应下。
“我倦了。”顾金针挥挥袖。
诸人行礼退出。
来到殿外,顾芳带朱家人来到长棚下,捡居中的位置,挂上朱家的牌子。
因着朱家与顾老祖关系匪浅,朱家即便无有金丹,也平添几分颜面,不用居于最后。
诸朱家人连同林白,便静坐此地观礼。
“玉树,既已定下你做家主,便趁着这些日子,好好熟识人面。”顾芳叮嘱。
朱玉树行礼应了。
顾芳又看向林白,道:“前番眠龙山劳你辛苦,听闻杨家已有谢礼送上。我家中有丧,诸事繁忙凌乱,千头万绪,还望莫要责怪。”
“芳姐说哪里话?”林白双目立即红了,紧紧握着顾芳手臂,“才几日没见,姐姐就消瘦成这般模样,却还要被这些杂事烦心?我早已忘记了!”他十分真诚,语声有悲,“芳姐节哀,莫要伤心过度。至于谢礼什么的,我不甚在意,只盼姐姐快活些。”
顾芳听了这话,眉宇间露出笑,“我家从不食言。”
“那便挑些姐姐喜欢的,回头我转送给姐姐。”林白很是无耻。
“你呀就是一根筋。”顾芳无奈摇头,“飞雪屡屡说你是至诚之人,让我好好准备谢礼,我岂能怠慢?”
说着话,她轻轻拍拍林白手,道:“好好在此歇息,我去待客。”
林白恋恋不舍的目送顾芳离开。
“云前辈不是有道侣么?”朱玉环小声问。
朱见羊拍了下朱玉环的肩,笑而不语。
朱玉树呆呆的看着林白,竟说不出话来。
“妙妙有这种人当师父,我便放心了。”朱见丛拉住朱见羊,颇有感慨。
“正是。”朱见羊笑。
朱见丛又拉住林白,问起闲话。还把朱玉树拉来,让朱玉树参习林白的脸皮。
聊了半天,顾飞雪和顾瑶便寻了过来。
诸人行了礼,闲叙几句,林白便赶紧取出杨恕的礼物。
“这是杨师兄托我转送,说是玉蟾膏,于你有好处。”林白手托精致礼盒。
“我不要他的东西。”顾飞雪立即拒绝。
“杨师兄是好意。”林白也懒得废话,只做出关心状,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将养几年便能大好。”顾飞雪道。
“到时需请我喝酒。”林白笑着道。
顾飞雪笑着点点头。
两人浑然忘了此时乃是祭礼之时。
林白不再废话,将杨恕的礼收回,又取出一礼盒,送给顾瑶。
“这是杨冰师姐托我送你的。”林白客气的道。
“那贱人送什么东西?”顾瑶嘴上虽嫌弃,却立即收了。
“云兄,你平时可有所好?”顾飞雪忽的问。
这是为我心折了?林白一边想着要不要吃这口软饭呢,嘴上就立即道:“我最是安贫乐道,平素也只炼炼丹,教教徒弟,偶尔与好友饮酒论道,陶冶性情。不知顾师姐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