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检视储物戒,裴宁自居处出来。
外面已等着六七个人,有男有女。
这些人与裴宁同时拜入山门,都是散修出身,彼此间自然走的近些。
裴宁看着来客,道:“你们有事?”
“裴师姐……”一个少女红着眼眶,伤悲道:“余师兄折到外面了。”
这位余师兄也是散修出身,乃是少有的敦厚之辈,与那少女交情极好,前不久才出门寻筑基机缘。
裴宁沉默片刻,道:“既然选了大道之路,死伤终究难免。”
诸人各自伤悲,也不再多啰嗦,只俯身祝祷:“愿师姐早成道基。”
裴宁回礼谢过,仰头看向远处。只见天池山上水流成瀑,百丈处犹有虹彩。
不再多言,裴宁取出飞鸢,径往西南而去。
遇上有门派或家族子弟巡查,便亮出天池派的弟子牌,倒是无人为难。
一路小心翼翼,没甚波折。
过了七天,那缥缈之感愈强,乃是继续往西南而去。
“眠龙山在南,可惜林转轮给我画了半夜山川地理。”
裴宁叹息一声,继续往前,离了桥山地界。
又过十五天,前方便见三千里黄沙。
此地人称千壑沙地。纵横三千里,其中炎热之极,狂风卷沙,遮天蔽日。且灵气稀薄,少有生灵踏足。
传言此处昔日也是青山绿水。七千年前有大能在此斗法,高山深陷,成无尽深渊;河溪木林,水气尽失。自此天地变易,唯余黄沙茫茫。
这还不止,传闻千壑沙地最中间有一深渊,不知其深浅,或是昔日仙家福地,亦或者有大能道法残余。
“盖师姐外出见女子投河而成筑基;秀秀深入眠龙山,无有凶险而成筑基,还得了大机缘。”
“林转轮入眠龙山历经艰险……”
“我跟林转轮真是有缘!好似都要九死一生!”
裴宁深吸一口干燥热气,取出剑匣负到背上。
剑匣长方,以沉木为质,藏剑一十八柄。
即将踏入险地,裴宁自然做好随时搏命的打算。
落到沙地边缘,前方是枯竭高山,风沙遮目;身后是翠绿水洲,鸟语花香。
只里许之差便有天地之别,当真是世间魁奇之地。
一手提剑,一手捏符,裴宁迈步往前。
过了枯黄险峻的高山,踏入真正的沙地,便见风沙之下,目之所及不过十余丈。
裴宁是个谨慎的性子,也不过分深入,只来回探索了一番。
并未遇到什么生灵,只有些许枯黄的荆棘草和沙滚草,算是千壑沙地中少有的存活之物。
此处风势也怪异得很,非是朝某个方向吹,而似是以千壑沙地中间为心,风势成旋而成圆。
而且这风越往里便越大,只深入两三里,便一张嘴一口沙。
手上符箓燃起,四周三丈之内风声平息。然则不过一刻钟,符箓便既失效。
按着心中的缥缈之感,裴宁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往前。
待到入夜,风势小了许多。抬头望天,竟隐隐可见星月。
裴宁寻了一巨石,便窝在巨石下的沙坑歇息。
过了一个时辰,夜色更深,热气降下,便有蛇虫自沙中钻出觅食。
裴宁早有预备,取出药粉撒在四周,蛇虫便不侵犯。
不过她也不敢歇息,只小心防备。
待到天亮,再往前行。风沙愈盛,避风符消耗极大。
如此熬了七天,裴宁根本没好好歇息一刻,身上符箓倒是用了不少,她面上已有沧桑,坚毅之态却不减。
又过三天,裴宁止住脚步。
此时入山已有两百余里,没见半个人烟。倒是蛇虫遇了许多,还捡了不少沙蛹。另遇到几头沙豹,尽皆被斩杀,只是不知那沙豹以何为食。
心中缥缈之感愈强,竟指向了沙地之下。
裴宁环视四周,但见黄沙茫茫,有几座山尽皆被埋,只露出几个小小山头,也枯破朽败。
有几株枯朽树木,上落几头沙鸟,犹自虎视眈眈。
裴宁不敢大意,催动符箓,将四周三里之地尽皆探查一遍,斩了不少沙豹沙虫,然则并无入地之法。
待到夜深,裴宁也不歇息,只暗暗躲着,观察那枯树上的沙鸟。
可等了许久,那几头沙鸟一飞冲天,竟不见了踪影。
“这……”
裴宁干脆盘膝坐下,静静思索,然而并无所得。又细思门中教习言语,乃至于林转轮的经历。
“为今之计,只有等了。”
裴宁说是这般说,可一到天亮,便往来巡查。
一直等了五天,毫无所获。
这日晨,风沙遮住烈日,然则火气却愈加灼人。裴宁头发束起,嘴唇干裂,手臂也不复昔日白皙。
裴宁正自盘坐,细细感受缥缈之感,忽觉身下沙土震动。继而隐隐有声响自地下而来。
立即闪开,怀抱剑匣于身前,便见方才盘坐之地塌陷,细沙如流水,先缓后急,深入其间。
等了一刻钟,塌陷之地便扩到一丈方圆。接着一道火光从塌陷之处喷涌而出,落在一旁。
裴宁连忙去看,只见火光不见,有一人单膝跪在地上。
那人三十来岁年纪,留短发,穿贴身皮甲,两条胳膊成赤红之色。
面上有一疤痕,身上布满鲜血。
他一落地便往外喷血,待瞧见裴宁,先是狞笑,继而皱眉。
就在这时,那塌陷之地又有一道白光遁出。
疤脸的汉子咬牙起身,手上执一似蝎尾的灵器,毒针刺出,带青色光芒,向那白光而去,大喝道:“着!”
话音落下,便见一月白衣衫的老者落地,面色忽青忽褐,口中呃呃有声,继而瘫倒在地,抽搐不停。
那疤脸汉子气喘吁吁,又喷了几口血,一手执那蝎尾灵器,一手以刀驻地,看向裴宁。
裴宁后退几步,做出防御之色。
“你是……”那疤脸汉子竟露出笑,呸呸几口吐出血沫血沙,“你是云中鹤……的相好儿?”
“前辈是何人?”裴宁见他满面血污,却始终认不出来,更未听林转轮提过。
“姜家姜火。”那疤脸汉子狞笑,牙齿间都是鲜血,“我远远见过伱……”他喘了口气,接着道:“我命不久矣,望你为我传讯。”
裴宁沉思不语。
“同我家老祖传信……”姜火又喷了许多血,他取出一涂满鲜血的石牌。
“这……”裴宁惊愕万分,“这是何物?”
“你不需知晓。”姜火狂笑,满面血污更显狰狞。
裴宁走上前,将石牌纳入手中。便见塌陷处越来越大,旋即又有一白影跃出。
落到地上,乃是一白衣中年,胸口前有斑斑血点。
“裴宁?”来人竟也认识裴宁,面上露出怪异笑容,“好师妹,”他又看向那石牌,道:“给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