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存续(1 / 2)

万寿山下。

孔枢黑袍破损,身上却无伤口。他强引秘法,燃去许多寿元,此刻力已竭,心已死,狼狈趴伏在枯树前。

自两人交上手,到孔枢落败,堪堪两刻钟。

松鹤山与万寿山宁静一片,继而一方欢欣吵闹起来,而另一方则是悲戚之声。

过了一会儿,孔枢强提一口气,枯干如鸡爪一样的手撑地坐起,靠着枯树。

他稀疏白发散落,本就无肉的脸上此刻被脏污遮掩,浑浊双目无神。

孔枢背倚枯树,舒缓一口气,看向四周,只见一枚鹤形玉佩和金银双环碎成数段,天枢盘缺了一角,冰玉被断成两截。

另还有许多断剑残剑,各色无用法器,尽数散在枯树之下。

抬起眼,便见陈致远手持长剑,立在十步外。其人毫无力挫劲敌的得意,也再无半分高修气势,腰背稍稍驼了下去,好似背负着什么。

但他却又抬着头看向天,似在寻找什么。

“我知道你的里剑是什么了。”孔枢苍老的嗓子里挤出了声音。

陈致远闻言看向孔枢,倒持剑柄,拱手一礼,道:“道兄真是把我逼到绝境了。”

就在这时,邹宓与池上行赶来,落在孔枢身前。

他二人多年蕴养之宝被破,皆是面色苍白,唇边血迹俨然。

“阁下不愧天人之名,我等甘愿认输,任君处置,还请留我师兄一命。”池上行上前,重重俯身。

陈致远微微颔首,道:“我非为杀生而来。”

池上行和邹宓又朝陈致远行了一礼,然后急忙回身,跪在孔枢两侧。池上行眼眶血红,抓住孔枢的手;邹宓目中含泪,取出丹药送服。

“败局早定,无非早晚而已。”孔枢并不服丹,他背靠枯树,看着天边,只见数朵白云时远时近,探头探脑,分明是既想近前探看,又怕遭了算计。

“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陈致远便是他们的运。”孔枢枯槁狼狈的面上竟有笑,只是他面上无肉,只有枯干老皮,倒是显得几分可怖,“前番姜行痴求战,欲要堂堂之胜。如今势已成,我命不久矣,只有求和一途了。”

池上行和邹宓闻言,皆是低头羞愧。

“若让你们留下,日后当如何?”孔枢问。

池上行和邹宓不答,侧目看向陈致远。

陈致远本还好奇来听呢,见两人如此防备,便倒提着剑转过身去。

“天人不屑这些蝇营狗苟,你们只管说。”孔枢道。

池上行和邹宓自是认可这话。以陈天人之风姿,绝不是姜行痴那般信口开河,行阴谋诡计之人能比的。

池上行跪在孔枢身侧,双手握拳,低声道:“潜龙在渊,待时而动。积蓄实力,隐忍藏名。”

孔枢靠坐在枯树上,看着远处天空,微微颔首,又看向邹宓,问:“宓儿呢?”

邹宓却低着头,迟迟不言,也不敢看孔枢,只死死的抓着孔枢的手。

“我懂了。”孔枢叹了口气,取出一木匣,哆哆唆嗦递给池上行,道:“交给姜行痴。他行诡计,却有直心,必不会再造杀戮。”

池上行和邹宓见孔枢早有安排,分明是对守天阁的去路已有了预算,二人都忍不住伏在孔枢身上啜泣。

“自入道以来,斗了一辈子,可心机谋算到底难挡堂堂大势。如今已闻道,却也不必久留了。”孔枢浑浊的双目逐渐暗淡。

大战后的天空清澈,远处白云散落,竟有云鹤缓缓飞过。

孔枢挣扎着推开邹池二人,背撑着枯树,两手按地,缓缓的挪动。

池上行和邹宓不明其意,开口询问,孔枢却不答。

过了一会儿,衣袍残破的苍老躯体终于停住,倚着枯树,正对西北方向,浑浊双目似有了几分明亮,一手紧紧握住池上行,一手抬起似要抓住什么。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故乡。”孔枢呢喃,渐渐细微无声。

池上行和邹宓再忍不住,跪伏在地。

陈致远手提长剑,伸指轻拂剑锋,道:“此剑随我行走四方,乃是存续之剑,孔兄亦是为存续。如今此剑已目睹域外高修风采,当无憾也。”

说着话,手中剑阵阵作响,落在枯树前,入地半尺,剑柄犹自晃动不休。

此刻北伐联军的振奋之声此起彼伏,万寿山却难止啜泣,悲愤之意冲天。

“表里表里,无双无匹。朝闻道,夕死可矣。”姜行痴着黑白棋格道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捻须,遥遥看着万寿山下的枯树。

他身后站着景思退,师晴雨和姜小白,三人亦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

秀秀远望,狐狸两脚踩着她的头直起身看,连尾巴都忘记摆动了。

“我一直以为高估了小……陈天人,不曾想竟还是低估了。天人之名,实至名归。”狐狸感叹不休。

“孔老贼是不是死了?我有得脱樊笼之感。”杜觉明问。

“你腿长,你去看看。”狐狸道。

杜觉明冷笑一声,并不理会狐狸。

松鹤山左右振奋之声迟迟不消,有数道灵气旋涡,分明是有人借元婴大战之契机而成天启,欲要进阶攀升。

“离火道兄等人陨落于此山前,如今新树抽芽,终于到了止戈之时。”

姜行痴见有人筑基,便生出感叹,“数度奔波,万般艰难,而今借陈天人之剑荡平万寿山。回首过往,更觉今日来之不易。”

他回过身,看向景思退,道:“思退啊,此番你多有辛苦。只是前路仍有坎坷,登天之路未定。你可还愿随我左右?”

一声嗤笑传来,狐狸尾巴摆动,“想收徒就直说嘛!拐几个弯儿啊?我看你真就是想把九遮山吃干……”话还没说完,狐狸就被秀秀和黄如花按住了嘴。

景思退不为外物所动,立即跪倒,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姜行痴微笑抚须,很是满意。

远处正在跟朱见羊套近乎的乌木谦见状,他张了张嘴,似有犹豫,然后一咬牙,一跺脚,急急忙忙奔到景思退跟前,并排跪下。

“第一次见前辈时,便觉高山仰止,想跟在前辈身边学道……”乌木谦哭哭啼啼,咚咚咚的磕头,嘴里还不清不楚的扯着话。

景思退刚站起身,竟已插不上嘴了,他也算见过世面的,这会儿竟有些发愣。

姜小白扶额,转过身去。王月影在旁皱眉看着,面上有不屑,又有几分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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