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元年,董仲舒以‘天人三策’征服了皇帝,实现了独尊儒术、建立太学、推崇君权等诸多目的。
不过。
利用天人感应拔高、尊崇君权的同时,董仲舒也用其约束帝王的行为,即——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他这句话对不对皇帝的胃口有待商榷,但肯定对此刻书房内的众人胃口。
邸报上捏造的那些故事,毋庸置疑是假的!
天子乱来,不正该规劝、约束?
豪绅、士林领袖们想的挺好,逻辑也没问题,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
董仲舒却对此表情淡淡。
且不说他近些年潜心著书期间,已经渐渐明白当今天子冷落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天人感应。
单论眼下事实,他抬手点了点案几上的邸报,望着屋内众人:“你们想让老夫出面,可以。”
“不过得先回答老夫几个问题,只要答得上来。”
“董公尽管问,我等知无不言!”
“极是!”
董仲舒语气淡淡道:“第一,邸报上写的孝景帝夜宿百姓家,发《悯农》之微言大义,也是假的。”
“你们以为,要不要抵制?”
“第二,高皇帝乃‘赤龙子’的神怪逸闻,老夫不知道假不假,更不知道要不要抵制。”
话至此处。
董仲舒脸色冷淡下来,索性挑明了道:“你们都知道先帝、高皇帝碰不得,只以当今天子说事。”
“即便这样,还要绕到老夫这儿,让我去劝阻天子收回成命?你们真的是为了约束天子?”
“拿老夫当刀使?”
闻言,屋内众人齐齐变色,不等打圆场、赔罪、勿怪等种种言语出口,董仲舒已然手指屋外,淡漠道:
“滚出去。”
“别让老夫说第二句。”
此言一出,一众老学究、士绅脸色忽青忽白,有人还想抗争、辩解,乃至恼羞成怒欲大声呵斥。
可见到董仲舒彻底冷厉下来的脸色,众人却尽皆闭上了嘴。
在这位喊着‘九世之仇尤可报也’的公羊学派执牛耳者面前,想翻脸,最好掂量掂量。
帮派大哥老了,那也是帮派大哥,随便拉出来一个徒子徒孙,都能让你家几代人吃不了兜着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群老家伙们很识时务,黑着脸滚出了董府。
等杂七杂八的人走了,书房内还剩下两个人,都是儒家领军人物。
董仲舒知道今天那群人登门,是得了谁的鼓动,不过他并未点破,脸色恢复常态,苍声道:
“老夫这儿有两份邸报,一份,是弟子送来的,另一份,是我从县衙买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罢。
孔安国皱了皱眉,似是在沉思,也似是对质问的口气不悦,又似是对董仲舒赶走自己引荐的人不满。
沉默一阵,他冷声接道:“还能意味什么,不就是朝廷大力推行,四处散布?”
他的语气很冲,心很躁动。
董仲舒却很冷静,看向他的目光平淡,语气平稳。
“子国,我早便说过,你的姓氏能给你带来益处,同时也会给你带上桎梏,当慎言、慎思,慎行。”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