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1 / 2)

“完了,城外起码有数万人!”

“先零、封养、牢姐三部合兵,实际六万,号称十万。”

“什么!?”

城头上,枹罕县令面色惨白,透过城垛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影,嘴唇止不住的哆嗦。

“城内仅有两千守军,如何…如何守得住?”

“金郎君,你……”

“唉!”

县令本想呵斥一旁的少年人,可听闻对方和太子宫有些关联,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只一个劲惶急道: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别慌。”背靠墙垛坐着的金伦咬牙笑道,后背中了一箭的他失血过多,此刻脸色有些苍白,笑起来颇显邪异。

“慌也没用。”

“话说,李县令你子嗣家眷没在城中吧?”

神色慌乱的李姓县令闻声,低下头来,“并不在,怎么了?”

金伦龇牙咧嘴道:“那赶巧,即便羌人破了城,你死后朝廷也必然恩荫你的子嗣,惠及家族,死得不冤呀。”

看着他强忍疼痛的样子,还有那面无血色的脸颊,县令凝声道:“城破后我多半会死,就是不知道你这个贵人死在我辖区,会不会连累我的子嗣恩荫?”

嘿!

金伦又笑。

他听得出县令口中的怨气,自己奉命出使羌人,结果惹得羌人反叛,事后又将数万大军引来,致使枹罕城被围。

此时此刻,城中官吏百姓尽皆处于危险境地,他们岂能没点怨气?

从表面来看,也确实该怨。

不过……

“紧挨河湟地区的县城不少,你可知道我为何偏偏跑来枹罕县?”金伦笑问道。

“请教郎君高论。”城外喊声震天,城头上乱作一团,心知回天乏术的李县令真就不慌了,冷声来对。

“呵。”

事到如今,已无需保密,金伦哂笑一声,“羌人早有反意,我就是奉命去催他们反的,来你这儿,是因为羌人本就要攻打此处,老子是来给你报信的!”

原本破罐子破摔的县令听到这话,眼中尽是怀疑。

“京师北军与边军已在周边埋伏,骠骑将军挂帅,援兵今日必到!”

嗯?

军国大事可由不得信口雌黄,县令眼中既惊且疑。

他看了看左右,蹲下身,靠近金伦小声道:“郎君,你可是想假借援兵之名,激起守城士气?”

“忒!”

金伦吐了口带血的吐沫,狞笑着看向县令,“老子马上就要死了,骗你干什么?”

他没骗县令,因为他还不想死。

凝视金伦一阵,李县令噌的一下站起,想起城外冷箭,又猛地缩住脖子,“来人,快来人,给金郎君找医师!”

“我大汉使臣万不可有事!”

“都不准乱,号召所有青壮来守城!”

远处有人惊恐大喊:“县令,敌军太多,没法守啊!”

“放你娘的屁!”

李县令一边奔走,一边破口大骂,“谁再敢动摇军心,老子剁了他,快,召集青壮,搬檑木、熬金汁!”

“再给老子找个会羌人话的通译来,我要跟他们谈判,有事好商量!”

听到后一句,兵卒们以为把握住了关键,眼前纷纷一亮,对啊,咱们县令可是陇西李氏旁支。

平常羌人都得给三分薄面!

燃起希望的城头混乱渐止,兵卒小吏们来回奔走,见状,靠在墙头的金伦心里暗自咬牙喝骂:

‘好一个陇西李氏!差点让老子放血放死!’

‘这事儿没完!’

没完的前提是得有将来,那他们能不能有将来呢?

难说。

按照李县令的想法,陇西李氏在陇西郡鼎鼎大名,羌人以前就挨着陇西郡,两者没少打交道,按说他们会忌惮。

这里需解释一句。

打交道的真意是,李氏把羌人打服了,摁在地上跟他们交流、贸易。

李县令想借家族威势震慑羌人,想法没错,但他遗忘了一个关键点,金伦曾说过:‘羌人本就要来打枹罕!’

李家人在此任县令,羌人不知?

知道。

明知是李家人,羌人还偏偏来打,将此地列为第一攻击目标,你猜因为什么?当然是要寻仇呀!

打的就是你陇西李!

所以城上通译刚刚吼出他们李县令的大名,立刻招来一轮箭雨,羌人的攻城器械……也就是简易长梯。

长梯都未准备充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支起十几架梯子就开始蚁附攻城,局面那叫一个——

乱糟糟。

率先攻城的是牢姐羌,其部和陇西李氏有旧仇,当然,在今天反叛之前,那不叫仇怨,那叫误会。

可现在反了!

那就是有仇报仇!

羌人其他两部见状,有加紧制造长梯的,有前来喝止的,也有跟着牢姐部一同拥向城墙的。

总而言之,一团乱麻。

三家宿怨已久,合兵反叛后也没有统属关系,各指挥各的,致使局面愈加混乱不堪。

但局面再乱。

几万刀兵聚在一起,有一半人能蚁附攻城,对城内守军都是要命的压力。

城头上乱箭抛飞,滚石、檑木连番上阵,呼喊哀嚎声此起彼伏,檑木不够了就拆房子,屎尿来不及熬了就直接泼。

血腥味、恶臭味扑鼻而来。

攻城战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一方没有章程,就拼人多,另一方人少,全凭狠劲!

厮杀开始前,城内兵卒、青壮还心惊胆战,畏手畏脚,人人都以为完了,偏偏最先认为要完蛋的李县令,此刻战意最是高涨。

一口一个‘援兵马上就到!’‘后退者定斩不饶!’‘羌人破城不封刀,不拼全家都得死!’

县令嗓子吼破了,效果也有了。

众人不知道援兵是不是托词,但羌人凶神恶煞的脸孔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不拼命,全家都得死!

“杀——”

比起文臣更像个武将的李县令扯着破锣嗓子,不知是在鼓舞士气,还是在振奋自己,长刀奋力捅进一人的胸腔。

面目狰狞的汉子摔下城墙前,胸口鲜血滋了李县令一脸,他囫囵抹了把,也不顾旁人听见,实际上,此刻众人眼前唯有厮杀,耳中尽是嚎叫,没谁有闲心留意旁人。

就是在这喊杀震天的城头上,李县令再次破口大骂:“狗日的,你说的援兵在哪!?”

“日你娘,老子说了,今日——”

“必到!”

吼出最后两字时,金伦正翻身摁倒一人,用力将一根箭矢插入对方的眼珠。

噗!

白的、红的瞬间夺眶而出。

解决一人后,不等金伦喘口气,城墙上又跳上来一个羌人,趁着他起身的功夫,抡刀就砍。

铛!

右后方劈来一刀,格挡住对方的攻击,就在此时,金伦猛地前扑,撞倒对方的同时,手中箭矢连戳壮汉心窝。

噗噗噗!

血液飙飞,死的不能再死。

在下一个羌人登上城头前,金伦迅速从尸体上爬起,捡了一把破砍刀提在手上,跟身后的李县令背靠背,艰难拼杀。

此刻李县令很想骂娘,狗日的金家子,援兵在哪!?

但他没有骂出声的机会,身边官吏、青壮越来越少,反而羌人一个接一个,仿佛永远杀不完、死不尽!

金伦现在也想骂人。

他想怒吼,援兵怎么还不到!?

生死关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缓慢的,他们期盼的援兵不是不到,也不是没到,而是……

在绕后!

“传令李敢,命他从南面进攻。”

“喏!”

“传令公孙贺,待他进入枹罕城东北面后,扑杀敌军。”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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