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太子宫后花园中,刘据斜靠在席榻上,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审阅,身旁则陪坐着两名妙龄女子,正悄声说着私话。
“姐姐怀有身孕,是不是得静养?”
“无妨,可适当动一动。”
“奥……”
这些注意事项多是宫中女医官告知,李珆之所以说的这般笃定,是在刻意让自己显得沉稳些。
虽然她还是少女的年龄,但毕竟已有身孕,不久后就要为人母,下意识便开始改掉跳脱的性子。
挨着她跪坐的史良娣,如今依然天性多些,时不时好奇的问东问西,又羞涩地偷瞄一眼刘据。
大多数时候。
女子之间的隐秘私话,往往不比男人之间的话题纯洁多少,瞧两位良娣那模样,就知道她们在说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被人偷瞄的刘据却并未察觉,仍在看着手中竹简。
自从造纸工艺散播开来后,像厕纸、窗户纸、灯笼等方面已逐渐涉及,更不用说纸张的本身作用——
记录文字。
如今还使用竹简记载文字的,要么是竹简上有古时某位名人、先祖的亲笔手稿,意义重大。
要么就是竹简所记录事宜太隐秘,不能随意誊抄。
刘据这会儿手里握着的,属于后者。
是他从石渠阁最顶层取来的典籍,其上记录着诸多皇家秘闻,比如他此刻正在看的这一卷,第一行便写着:
“文帝六年,淮南王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密谋,以輂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
“事觉,治之,使使召淮南王。”
此淮南王,是淮南厉王刘长,高皇帝第七子。
宫廷典籍上明确记载着,其人在文帝六年欲要谋反之际,派遣使者与闽越、匈奴人串联!
也是巧了。
他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任淮南王刘安,同样走上了自己父亲的老路,当真一家子反骨……
刘据扯了扯嘴角,心中喃喃:‘除了淮南王一脉跟匈奴人勾结,现存的诸侯王中,还有谁敢?’
‘或者说,谁有这个野心?’
是的。
怀疑来、怀疑去,那个给句黎湖、甚至还给其他匈奴头人通风报信的细作,刘据依旧盯回了诸侯王身上。
确切来讲,知道细作姓‘卫’,只是让刘据紧张了一下,从而去排除自己舅舅家的嫌疑。
但是。
刘据从不认为,仅凭一个‘卫’字,就能断定细作一定出自某个卫姓大族!
或许,那个‘卫’,就是他人故意抛出来的障眼法、诱饵,想故意陷害大将军卫青!
须知一点。
当今诸侯王想谋反,若要问他们第一个想除去的朝堂重臣是谁,非卫青莫属!
别看现在的大将军在朝堂上动不动就修闭口禅,可满朝文武、王公贵胄,没有一个敢轻视卫青。
他不常开口,是因为他开了口,旁人就没了说话的余地,皇帝也得让三分!
举个直观的例子——霍去病。
霍去病开始在军中冒头、显圣的那一年,也就是他十八岁功封冠军侯的那一年。
那一年。
刚刚三十而立的卫青,已经是大将军,万户侯!
打了那么多年仗,军中旧部数不胜数,又在朝堂上屹立了这么多年,门生故吏早已遍布天下!
如果说当今天子是稳坐龙宫,那卫青,就是定海神针。
毋庸置疑。
当年淮南王刘安欲要谋反,不就是传信给刘陵,让她刺杀卫青吗?
当然,刘陵自作主张,私自改成了刺杀刘据……
‘如果让我来谋划,故意以卫姓跟匈奴人串通,中途卖个破绽,让天子知晓,届时,即便不能把大将军扳倒,让天子对大将军产生隔阂、猜忌,也是绝妙!’
不过,对旁人妙,对刘据很不妙。
卫氏可是他的母族……
‘也不知那群绣衣查完没有。’刘据手上握着竹简,看似仍在阅读,心中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恰在此时,怔怔出神的刘据耳边灌入几道悄声低语。
“姐姐教的法子,羞死人嘞。”
“夫妻房事有何羞怯,我现在怀有身孕,以后的日子,殿下就是妹妹你一个人的了,可要抓紧……”
“呀!”
话没听完,史良娣便惊呼出声,因为有一只手突然覆在少女的臀上,抓的很紧。
刘据拍了拍,起身之余,调笑道:“美人儿日渐丰满,确实得抓紧呀,哈哈!”
“殿下~”
李良娣已经见怪不怪,倒是娇柔可人的史良娣,直到今天仍旧吃不消这等情趣,闹了大红脸。
另一头。
刘据已甩袖离去,很是潇洒。
离了花亭,行到西侧回廊下时,刚刚在这儿冒了一个头的魏小公公躬身上前,递上一份奏疏。
“殿下,北边传来军报,匈奴两位单于北逃,左贤王遣使称臣,陛下不日就会去往泰山封禅。”
事很大,关键要素很多。
刘据接过奏疏,细细查看,过了会儿,他方才吩咐道:“召集公卿在宣室殿议事。”
“是。”
北方的大战没有实质动刀兵,却依然能有所斩获,这对留守长安的百官、对天下百姓,都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