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朕说他有,他就有(2 / 2)

刘彻放下朱笔,接过新版的大汉江山图,欣赏了一会儿,方才笑骂道:“你这阉货懂什么,开疆扩土,雄图霸业,才是朕的追求之所在!”

“陛下威武。”老太监当即笑眯眯附和道。

“行了,少拍马屁。”

皇帝摆了摆手,一边细看大汉新开辟的西南诸郡,一边吩咐道:“你晚间去大司马府走一趟。”

宦者令连忙正色,做洗耳恭听状。

“你去跟大司马、骠骑将军说一声,朕知道好战必亡,但战机稍纵即逝,决不能优柔寡断。”

“若不趁着漠北自顾不暇,多做些事,等草原上局势明朗,大汉就要被匈奴人彻底束缚住手脚。”

话至此处。

皇帝脸上显露冷厉之色,“朕的确要再次兴兵,让他们不必劝了,此事朕有分寸。”

“是,陛下。”宦者令心中凛然,恭声应道。

“还有!”皇帝侧过头来,瞅向老太监,“你也去跟太子说一声,盘剥宗室一事上,他已经帮了丞相一次,已然能彰显仁义、情义。”

“他做的够多了。”

“身为储君,有仁德是好事,但他脸上可以是热的,心里,必须是冷的!”

皇帝目光幽幽,言语森寒,这句话明明是让宦者令带给太子,可宦者令听了,心尖一颤,面色煞白。

急忙跪地骇道:“奴婢谨记!”

殿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起来吧,拿朱笔来。”

“是是。”宦者令连忙起身,给陛下奉上笔,又接过堪舆图提着,强压住心中种种波澜。

刘彻敲打完老太监,又将视线重新投向地图,所定格的地方,仍是西南区域。

李陵、郭昌一战之下,大汉新扩三郡之地,起初战报送达时,皇帝确实喜形于色,毕竟获胜了,还胜的很轻松。

开战前。

他给李陵二人制定的最终目标,便是一路打到滇国,谁知此战中的最大假想敌——滇国。

不战而降了。

等大军已经开始班师回朝时,刘彻心里恍然冒出一个念头,‘嗐!朕保守了!’

那真叫一个,悔之晚矣!

早知西南蛮夷这般不堪一击,他定要让李陵、郭昌一路打到底……

当然。

这个念头也就在刘彻脑海里一闪而过,即便心里再后悔,肠子都悔青了,他也永远不会表露分毫。

再者,敌军不堪一击是一回事,汉军持续高强度远征、战力逐渐下降、意外概率逐步上升,就是另一回事了。

适时退兵班师,并无过错。

此次虽然没有尽善尽美,但皇帝也感知到了西南夷的弱小。

他们,很弱小。

如此弱小的他,竟敢在如此强大的朕眼皮子底下晃荡,你说,他们是不是有原罪?

无需答,朕说他有,他就有!

嘟。

皇帝持笔在堪舆图左下角重重一戳,留下一点赤红的印记,若要细看,会发现此地位于新扩三郡西南部,上书——

昆明。

“朕欲攻打此处,你以为如何?”皇帝盯着昆明二字看了会儿,随口问道。

“陛下,您问奴婢?”宦者令腆着脸,讪讪道,“战事奴婢哪敢插嘴,要不召大将军等人来议议?”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接大将军的茬,“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没让你说的时候,你话挺多。”

“要不朕召中书令来?”

“别!”

老太监一下子直起腰,脸上不谦虚了,也顾不得陛下又敲打自己了,看了眼堪舆图,立马道:

“陛下,出师得有名,这次?”

“跟以前一样,鸿胪寺派使臣去,让他们想办法。”

“那何时动兵,动哪儿的兵?”宦者令再问,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往听了无数次战前议事,老太监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知道的。

而皇帝也不是真的要他筹谋划策,只是借宦者令理清思绪,顺便查漏补缺。

当下。

刘彻站起身,于殿内边踱步边道:“打西南,还是要动益州兵,鉴于上一场战事刚结束,此战便无需郡兵出动,调用罪囚。”

“至于发兵时机,南疆夏季酷热难耐,等到……秋冬时分。”

皇帝说着,宦者令在后记着,同时又问:“陛下,那由谁领兵出征?”

卫青不必考虑,他不宜动;霍去病不必想,杀鸡焉用牛刀;李广?属实过于年迈了。

“公孙敖?”皇帝想了想,“不行。”

宦者令在后补充道:“公孙贺?他曾数次率军出击,经验老练。”

“他?也不行。”

“……奴婢听闻大将军三弟卫广,近期在大司马府做事,其人或有大将军三分才能,要不选他?”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停顿片刻,“就没有跟大将军无关的人推荐?”

宦者令嘴巴张了张,一时语塞。

呃……

连续几次对外出兵,领军将领总能跟大将军扯上关系,陛下心里显然有了不悦。

思索片刻,老太监试探道:“那执金吾李敢?”

不用卫,自用李。

皇帝思索片刻,仍旧蹙眉不止,他一甩袖子,“上次李氏的李陵刚出战,此次又让李敢领兵,不妥。”

皇帝是想让卫、李制衡,而不是要让卫、李独霸朝堂,只启用他们两家,并不好。

竞争多了,才好。

不过心里这么想,皇帝嘴里说的却是:“难道我大汉除了卫、李,就没有其他将领了?”

有,不姓卫、李的将领很多,但不和卫、李扯上关系、还要有领兵能力的武将,很少。

宦者令心中无语,脸上更是苦涩。

这些陛下您不知道?

皇帝自然知道,他刚才那一句不是向老太监发问,而是在排遣苦闷罢了。

简直荒谬。

诺大朝堂,上上下下的武将,想找一个跟卫氏无关的竟然这么难?

这一刻,不知怎的,皇帝心情突然阴郁下来,背着手,一言不发地在殿内慢步,越想脸色越难看。

宦者令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看似一段无言的沉默,其间却隐藏着无数惊涛骇浪,让他连插话的胆子都没有。

低眉垂眼间。

老太监忽然停住脚步,因为在他前面的皇帝陛下停下了脚步,宦者令抬眼偷瞄。

这不瞄不要紧,一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但见。

皇帝立于一面屏风前,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扇面上的人儿,那是一个杏脸桃腮、眉目娇娆的美人儿。

她,曾倾国倾城。

“春季发兵过一次,朕听闻益州军民疲敝,既然是打西南,不从北方调兵,从南方亦可,你觉得呢?”

皇帝在问宦者令,但领悟到某些东西的老太监根本不想听,更不想答。

要命啊!

陛下您别问咱家呀!

可皇帝已经问了,宦者令得答,他嘴角抽搐,牙关紧咬,艰难挤出几个字来,“陛下认为可行,那便可行。”

“嗯,你说的有道理,正好她兄长就在南方,她家又和卫氏走不到一路,让他领兵就是。”皇帝自顾自道。

宦者令双眼瞪大,心肝都在颤。

什么玩意儿?

陛下你可别冤枉人,我什么时候赞同那人领兵了,若是传到了太子殿下耳中,咱家将来还能不能善终!?

皇帝却不管宦者令,他已经找到了绝佳人选,在心里算计了一遍,无误后。

刘彻转过身来,面上多了几分威严,朝宦者令吩咐道:“昔日夫人病重,曾向朕托付兄弟,朕从未忘记。”

“拟一道诏令送去岭南,你知道写什么。”

嘶——

老太监心肝疼,陛下,奴婢不知道写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