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俊久攻不下,忽地调头,转击太平墟,列阵二十余里,先以骁骑冲突,后又八方圈围,奇兵火袭。二刘不支,全军溃败。刘长佑下马引佩刀自裁,刘坤一强止,拥之上马,退保分宜。
刘长佑大败,曾国藩心悸,谓赵烈文道:“吾按兵不动,刘子默恨乎?”
赵烈文道:“拔刀自裁,壮士末路,岂能无恨。然大军压境,刘、萧分兵,咎由自取。刘不救萧,萧亦不助刘。刘在先,恨亦短。”
国藩道:“刘子默如彭雪琴,不贪功,不图逸;庄敬自强之功,终身如一日焉,恨自何来?可恨韦逆,韦逆可恨,坏绝好之局。毕应侯,勇不下塔智亭,竟为一把银两,丧身韦逆之手。吾愧对应侯,吾愧对应侯也。国藩言罢,泪湿衣衫。”
次日,湘乡来人,言国藩父丧。国藩嚎啕竟日,夜亦继泣,身心皆不由己,随即上疏: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齐亲闱。前此母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而过多,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不过十日程连,即日奔丧回籍。查臣经手事件,以水师为一大端。提督杨载福,道员彭玉麟,外江内湖,所统战船五百余号,炮位至二千余尊之多,此非臣一人所能为。合数省之物力,各督抚之经营,杨载福等数年之战功,乃克成此一支水军。请旨特派杨载福统外江内湖水师事务,彭玉麟协理水师事务,该二人必能肃清江面之局。并请饬湖北抚臣每月筹银五万,解交水营,以免饥溃。
国藩疏罢,不待帝允,即偕国华、国荃,扬长而去。
江西巡抚文俊恼,谓西安将军福兴道:“曾走兵转,我等无调遣湘勇之权,以何御贼?”
福兴道:“吾至瑞州,湘勇皆不听调;杨载福远在九江,以何调遣?楚之湘勇,曾之禁脔。曾氏胡作乱为,人神共愤!”
文俊、福兴会奏:皖省军务惟东路空袭,广信一府关系全省藩篱,抚建两郡军力空虚已久,贼踪麇集,日肆披猖,兼之饶郡防军迄无全力堵御,此时亟图抚建,自不可缓。然要非集有重兵,断不能锐意取胜。缘匪势蔓延,其军既据守坚城以为犄角,或分屯要镇以资捍卫;枪炮米粮极多,道路纷歧不一,且与吉临诸路往来接应,此剿彼援,悠忽聚散。我进剿之兵必分路并进,先行布扎要隘,面面扼截,使彼不得伺隙窜扑、互为援应,方能以次进逼,悉力环攻。否则,贼众我寡,无论孤军深入,势不能支;即扎垒安营处所,亦有数面受敌之患。现在北路九江一军,水陆合围正紧,其势万难抽调;临江、吉安两处,本属无兵可分;至瑞州情形,各营开挖长濠,四面围困,实已大有可乘之机,倘因兵力分单,卒致功败垂成,诚堪痛惜。其他则别无可供调之师,策应之旅,而东路贼势又不能任其纵横,别滋他变。况议剿抚建,尤须先堵饶郡门户。堵既不足,剿更为难,奴才等所棘手焦心者也。约略计之,总须劲旅盈万,方敷剿办,至少亦须六七千,始能着手。
这厢,韦俊引军,复攻阴冈岭。国藩别营丁忧,刘腾鸿再无羁绊,提兵即至。韦俊不想硬耗,撤围南下,自吉水绕由水东,陆续渡河,应援吉安。
韦俊兵临城下,福兴、周凤山、文翼皆惶。
福兴惊疏:吉郡自正二月间,骤添援贼逾万,逆焰甚张。并有吉水、峡江股匪,时思抄我后路。永丰之贼扰及泰和,近又上窜万安。我军水陆数千人,防剿兼施,应接不暇。
周凤山道:“湘楚之将,智、勇无及罗罗山、塔智亭者,二将皆去,吾平常之辈,一筹莫展,竟是坐视。韦贼万人来袭,等闲视之,画地自毙;汇集抱团,誓死一战,绝地求生。”
文翼道:“吾代统吉营,诸将多不听调,难矣!”
福兴道:“两军接战,大敌当前,曾氏兄弟,去也匆匆,只留片言只语,盼吾等速死乎?”
赣地战事日窘,咸丰帝诏罢文俊,擢耆龄为江西巡抚。
韦俊征战两月,兵疲将乏,亦不浪攻,只在吉安周边,筹粮纳银募兵,待机再战。
一日,天京传来音讯,言韦俊擅离武昌,天王欲杀猴儆鸡,幸李秀成仗言死保,方得无虞。
韦俊听罢,叹而复叹,引军北归景德镇,再无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