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敬铭道:稚璜兄高见,僧王若有此识,捻匪何愁不灭;然僧居功倨傲,各省督抚,皆难入其法眼;惟稚璜兄,不亢不卑,尚能与之周旋。
丁宝桢道:去岁,僧王令吾平定宋景诗匪部,事成之后,却又劾吾招抚降军;僧王偏颇,难以与共。
阎敬铭道:稚璜兄连降三级,亦属区区。僧王前劾郭嵩焘擅设厘局,以致民变;后劾唐训方不授蒙诚,为缓急失宜。僧与吾汉臣不睦,久矣!吾等守护城垣,完善分内之事;与那僧王,敬而远之。
僧格林沁被两宫责备,血脉偾张,不由分说,亲督马队,狂飙突进,数十日不离马鞍,手疲不能举缰绳,以布带束腕,系肩上驭马;力实不能支,方解鞍小憩道左,引火酒两巨觥,稍醒,辄上马再逐。
将士不甘共苦,怨言颇多。
僧格林沁道:吾锐意杀贼,所向无前,远诛林凤祥、李开芳,近戮张乐行、苗沛霖、陈得才,铁骑所经,风云色变。天下之大,阎王之外,无有可惧。此区区之残贼,能奈我何!吾疲贼亦疲,相持久者胜!传吾军令,逡巡不前者,杀无赦斩立决!
追兵渐近,梁王张宗禹、鲁王任柱意欲接战,遵王赖文光不允,道:丁妖宝桢陈兵兖州,倘与僧妖会合,吾等前功尽弃。吾意,即刻南下入苏,调僧妖折返,尔后再入鲁西,待妖至疲,择机聚歼。
任柱道;何不北渡黄河,进逼京师,一了百了。
赖文光道:清妖京师重地,必有重兵;当年林凤祥、李开芳二兄折戟京畿,实为吾等前车之辙,吾意暂不过河,就于此域,斩杀僧妖。
张宗禹沉闷良久,方道:避实击虚,敌势雄厚即疾走避之,不为长久计,斩杀僧妖,彻除后患,吾等以遵王马首是瞻。
赖文光笑曰:梁兄落落寡言,静若处子;闲暇之余,手不释卷,亦似一文弱书生,人却皆言梁兄阎王也,吾百思不得其解。
张宗禹亦笑,道:那日,洛王令吾围歼李昭寿叛妖,十余兵丁拒不从命,吾立斩之,洛王斥责;吾曰奉叔命,禹不敢违!洛王乃曰,汝阎王哉。前载,洛王一时沉湎女色,不能自拔,吾手起刀落,怒诛其爱;洛王曰,汝真阎王也。
赖文光道:洛王所言不虚,梁兄真乃阎王也!
张宗禹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再逢僧格林沁妖儿,必定亲手斩之;为洛王及死难兄弟报仇雪恨;吾等即刻南下,再与僧妖周旋一二。
赖文光等由鲁入苏,清军复又扑空,僧格林沁暴跳如雷,即刻督军入苏,甫至,赖文光等复又折返北上,击溃丁宝桢一部,由汶上泅渡运河,进抵曹州西北高楼寨。
赖文光查观地势,谓张宗禹、任柱道:此处濒临黄河,堤堰纵横,水网密布,芦苇荡里,柳林簇簇,可伏万余大军,僧妖死期至矣。
张宗禹道:背水接战,兵家大忌;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就于此决战僧妖。
赖文光道;吾等以逸待劳,依托黄河大堤,于高楼寨北、西、东三面设伏,鲁兄速率本部,自南诱妖入瓮。此战,先缓后急,待妖马步二军,皆入伏圈,再行击杀。
鲁王任柱接令,与僧格林沁大战解元集,佯装不敌,退守葭密寨,翌日,再退高楼寨。
僧格林沁不知有诈,督率全军,兵分三路,悍然疾进,甫入伏圈,接战即溃,内阁学士全顺、总兵何建鳌、额尔经厄先后战死,僧格林沁率残部退守郝胡同,夜半突围乱战,昏黑不辨行,至吴家店,从骑半没,僧王抽佩刀砍杀,马蹶扑地,匿于田埂禾麦间,被一捻兵搜得,一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