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的规矩都忘到脖子后头了!”
出了麟趾殿的大门一言不发的走了一段,丝萝这才转过头来斥责道:“开口就该喊陛下,你这是什么记性?”
小太监并没有像丝萝想得一般表现出恍然大悟之后的惶恐,他只是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话,若不是丝萝凑得近怕还听不清——这孩子竟然含含糊糊道:“皇后才是我的主子,就是玉皇大帝下来了,我也是先喊娘娘!”
丝萝大惊,指着小太太监:“你、你!”
她左右看了看,见离得最近的侍卫都隔了很远,这才呼出一口气,
饶是她聪明机智,此时竟然想不出话来骂他:“你好大的胆子!”
小太监撅起了嘴,死活就是不肯改口。
丝萝这时气也气不太起来,她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你这孩子,你自己倒是痛快了,也不想想若是陛下怪罪迁怒了娘娘,看你怎么办!”
小太监年纪小,也没经过多少事,一心只仰慕皇后,自然对皇帝就……不太感冒,因此情绪一上头便胆大包天的敢直接在傅初鸿面前隐晦的表达了一下不满,一腔少年意气想的都是就算被小心眼的皇帝当场拉出去砍了他也认了,并没有想其他。
经丝萝一提醒,他这才陡然发现自己做了件很可能危害到皇后的事,当时就吓得面色苍白:“这、这可怎么办?我真是个猪脑子!”
他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头:“丝萝姐姐,这可怎么办呀!”
丝萝这时缓下神色,知道对方听进去了,才道:“放心吧,太师面前,陛下不会怪罪娘娘的,只是,你最好去跟你们那群猴孙好好讲清楚,再不能办这样莽撞的事了……能帮娘娘的事多了,你们伺候好了陛下,不也显得娘娘调教有方么?”
丝萝居然还真猜对了,小太监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行宫的宫人们确实因为皇帝冷落皇后,还把她赶出宫这事多有抱怨,这绝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
那边傅初鸿又问了几句姜妱的身体和在行宫中的生活。
姜妱一一答了。
“既如此,我们休整两天便回京吧。”傅初鸿道。
褚东阳也已经将纸张一丝不差的放回了书桌上,闻言便瞧过来,正看到姜妱明显是被惊了一下的表情:“这么急么?”
她这样的美人,即便是吃惊也是美的,傅初鸿看着她惊讶的瞪圆的眼睛,声音都莫名的软了下来,他开玩笑道:“皇后这段时间看来是过得不错,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姜妱收敛了表情:“宫里的事,妾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因此实在有些惶恐。”
傅初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碍事,你既然能想起朕与老师,想必其他也会慢慢记起来……退一步讲,即便是想不起来,朕带着你重新了解就是了,很不必害怕。”
一旁的宫人太监听了,心中的腹诽竟然出奇的相似——这才像是句人话嘛。
只是姜妱生来记恩不记仇,她不再计较在涪山上的冲突,真心向他道谢道:“多谢陛下。”
傅初鸿看着她浅笑起来婉转的眉眼,不自觉的移了一下视线,这才转回来:“咳,道什么谢。”
说着顿了一下,之后看向褚东阳:“说起来,老师这一路也辛苦了,还没歇脚就陪着朕登山,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姜妱见褚东阳垂手应是,接着就要退下,便站起来送他:“父……父亲,我已差人收拾好了腾风阁,让他们为您带路吧……”
褚东阳弯下腰,平静道:“谢娘娘体恤。”
等他直起腰来时,却看着一旁的书架道:“听景和说,这些日子娘娘读了不少书。”
姜妱谨慎的说:“不过闲来无事的时候略翻翻,打发时间而已,也没几本……这里面还有阿弟推荐的呢。”
“是么,”褚东阳的声音有些低,是那种每个字都带着奇特共振的音色,配上他这幅长相,总给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也或许,人家就是高深莫测,只是外表和内在完全相配罢了。
“是哪几本?”
姜妱有些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但是还是扭过头去看了眼书架,接着转身走了几步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诗集和一本游记带回来递给褚东阳。
褚东阳没有打开,甚至没有接过来,他只是随意在书皮上扫了一眼,便道:“他眼光尚可,您多读些书也有好处,只是这两本只读其文采辞藻便罢了,宋琼和郑昌平为人都有些酸腐之气,所著的书和诗词也不免沾染上了不少,读深了容易移性情。”
“多谢父亲提醒。”姜妱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太过婉约的文笔读上去总是容易让人心情低落,所以她是最近觉得心病已经不碍事了,才敢读完的。
“娘娘客气。”褚东阳用十分平和的语气道:“您以前对读书并不太感兴趣,如今既然要读,便要选些好的来看。”
“……是。”姜妱有些迟疑的答应了。
褚东阳并没有再多留,马上便离开了。
姜妱正望着褚东阳离开的背影,傅初鸿走过来在身后道:“老师还是这样严肃。”
姜妱回过神来,转头无奈道:“都是我们姐弟不争气,没有学到他的文采飞扬,不过平常人而已。”
傅初鸿非常顺手的揽过姜妱的肩膀,没有察觉到手下的身躯僵硬了一瞬:“朕倒是觉得你颇有长进,可见以前是年纪小定不下心来,不过这也无妨,又不是要当老学究,学问能陶冶情操打发时间就够了。”
姜妱垂下眼:“您说的是。”
这时傅初鸿用手揉了揉眼角,姜妱见了,连忙道:“您也累了,乾德殿是主殿,比妾这里大不少,只是久不住人有些简陋,委屈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