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间难得几回闻 第六章绕树三匝(2 / 2)

旧春闺 岁冢 1783 字 1个月前

沈南宝心口有些发紧了起来。

忽而一阵风来,扑得周遭树丛飒飒剧响,刮得她睁不开眼。

沈南宝索性垂下了眸,喉咙却像塞了棉花,堵得声音嘶哑,“殿帅说得极是,只是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谁能事事如意?我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只怕祖母要找人来寻了。”

言讫,她屈了屈膝,没等萧逸宸说话,便循着方才的小径折返而去。

殷老太太果真在那儿打发着人要来寻她。

沈南宝行止有自己的风致,虽步履匆匆,却有股子温软从容,让旁人一眼望过去,不觉失礼,只觉得清雅。

殷老太太明白,这是从骨头里生长出来的美。

但世人大多都只美在皮相,只有沈南宝,是骨相皮相一应具有。

殷老太太望着,那紧蹙的眉头不知为何更紧了几分,“这春日宴你从未来过,心里图那个新鲜,一时流连忘返我也晓得,不过到底得注意了分寸,别叫旁人看笑话才是。”

她沉着声的耳提面命,听来倒像是她多善解人意。

其实无非是为同样匆匆归来,却倾髻斜簪的沈南伊转移视线罢了。

沈南宝内心嗒然,面上却恭敬十足,“祖母教训的是,日后我谨记着,万莫敢再错处了。”

她做足的乖巧,殷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点飘忽的笑意,望了望众人,见皆在场,便道归,一行人才各自上了马车。

将到傍晚,各个马车才到府上,众人随着殷老太太登门入室。

早间临行前,彭氏下了令,叫人将窗户槅扇皆洞开着,散一散冬日积攒下来的炭气。

正堂此时还四面开着槛窗,银钩小月透过爿爿云霾倾泻.了进来,水似的淌了满屋,轻轻淡淡。

沈南伊就在这样景色下,锤肩捏腰,小声闹着身子酸痛。

殷老太太眼见着,那脸上的平和一点一点地褪了下来,在银练的月色里显得无比冷肃,“伊姐儿,今日你可晓得错?”

沈南伊蓦地被点名,身子一怔,讷讷看向殷老太太。

殷老太太见状,敛着的怒气一瞬间没刹得住,“我先前瞧着众人在,不好训诫你,便让你玩了一日,你倒好,把事都抛在了脑后,可见平素陈娘子教导你并非偷工减料,是你自个儿忘性大,学不出气候,所以才在人国公府夫人跟前掉了脸子!”

一句比一句重,砸得沈南伊面无血色,蠕着唇想反驳,抬眼却看到殷老太太那双眼睛。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虽说被岁月铅洗,透露些慈祥的味道,但殷老太太那双眼睛依然通明锐利,看着沈南伊,一瞬不瞬的,就像把刀,直直插进沈南伊的心里。

让沈南伊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讪讪应下来。

殷老太太这才觉得稍稍满意,移了视线,看向沈南宝,“还有你,你姐姐说话欠妥,你也失仪,虽说养在外面,苦了你,短了你的见识,但如今你是沈府的姑娘,也应当和沈府共荣辱,你今个儿穿成这那样子出门成什么德行?”

沈南宝叠手屈膝,很是乖巧地应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女日后再不这般了。”

沈南伊在旁酸风涩眼地瞧着,暗啐她装模作样,愤懑扯起了手帕。

殷老太太见到,眉头拢得更紧了,“光这么说,只怕你们过耳不过心,便这样罢,你们俩回去,都把《女诫》抄上十遍。”

“祖母……”

沈南伊骇然失声。

沈南宝还是那副模样,福了福身,应诺下来。

如此,高下立判。

殷老太太见状,不免沉沉叹了一气。

她虽一直说道四姑娘养在扈外见识薄浅,但举止就连国公府夫人都能看得出来谁好谁坏。

这要是说出去,都不知道臊谁的脸。

殷老太太不免看向彭氏,“女大留不住,也不过才及笄,现下连我的教训都不听了。”

彭氏脸挂不住,连忙扯了扯嘴,道:“怎会,伊姐儿就是素日同母亲走得近,难免骄纵了些,但她心底还是听你的。”

殷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彭氏不好气地递给沈南伊一记眼神。

沈南伊会意,齉着鼻上前,晃了晃殷老太太的胳膊,“祖母,孙女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祖母一向疼孙女,从来没有这般严厉惩罚孙女,孙女一时吃惊罢了。”

殷老太太到底是看着沈南伊从那么小小一人,长到这么大的,嘴上多怨诘,心里就有多疼爱,此刻见她伏低作软,板着一张脸也就这么软和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发,“既是晓得,回去便得好好抄写,也不负我的敦敦教导。”

沈南伊垂下头,声音低低的,显得有些失望的落寞,“是,孙女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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