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动作,不言声,殷老太太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拽住罗帷,直起身道:“我承认以前亏待了你,伊姐儿也待你不好,所以你做了那么些事,伊姐儿受的那些罪,我都不和你计较……”
沈南宝怔了怔,突然觉得可笑起来,“我做的那些事?哪些事?是二姐姐为了自个儿的前程偷换了药赖在我头上,还是大姐姐不分青红皂白掌掴我,堂而皇之拿绣图打算踩我一头,又或是彭氏一手遮天,冤屈了我娘,又来冤屈风月和我,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的想要杀了我?”
她慢慢地走上去,清凌凌的秀眸青龙偃月刀一般地斩向殷老太太,“祖母,您说,到底那些事是这其中的哪些事?”
沈南宝看到殷老太太呆在那里,木讷讷地一双眼,好像是被这些内情惊住,其实并不是,沈南宝很明白,她的祖母,殷老太太一直以来都知道,都默认这些事的发生。
因为对比嫡出,对比主母,一个区区庶女,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殷老太太吃惊的是一直逆来顺受的沈南宝,今天竟然这么呛她,呛她这个祖母!
殷老太太嘴角颤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不受控制的痉挛着,她狠狠拍着床沿,拍得床沿山一样响亮,“她们做的那些事可曾害了你哪分?你是缺了什么胳膊?还是断了什么腿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咬着不放,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是不是被赵氏那市井巷妇养得久了,所以心眼跟针鼻一样恁么的小!”
起初的话沈南宝还能忍,提到赵老太太,沈南宝忍不了了,“我养祖母是全天下最好的祖母!兜里只有一块饼时,她能把所有饼都给我!祖母您呢?您能么?你只会在一桌珍馐里赏给我一道白灼青菜,还要再三提醒我你的施舍!你的仁爱!你没资格说我养祖母,不,你都没资格提她。”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殷老太太见状去抓,却抓了个空,半截身子扑到了脚踏上,扑腾出一片细碎尘灰,和轻呤吟哦的一声,“宝姐儿!”
沈南宝忍不住地回了头。
胡妈妈从她身旁风一样的掠过去,一壁儿扶着殷老太太,一壁儿抬起头瞠着她哭嚎,“五姑娘!养恩哪有生恩大?您小时候,老太太也抱过您,逗过您,您那时候小,可囫囵一句一概记不得,那小的问问您,血脉呢?您身上流的血脉呢?这也是能够改变的?”
沈南宝惨然一笑,“我倒情愿改变!这样,我堂而皇之地就可以从这个乌烟瘴气的地界里出去,再不用受你们这些的气,也不用让你拿什么斩不断的血脉来胁迫我!”
她陡然望住殷老太太,因方才摔过,抹额崴在了地上,一头白苍苍的发凌乱得枯草一般,却没半点引起沈南宝的半分恻隐。
她甚至想到前世自己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沧桑,凄凉,叫人可怜,却如此的大快人心。
沈南宝攥紧了拳头,“还有您说的那句话,我是没缺胳膊断腿,但不是她们心慈手软,那是因为老天有眼,是因为我有幸躲过,不然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躺在哪处的乱葬岗了!所以,祖母您与其期待着我心软,还不如多期待期待开伯爵府大发善心,网开大姐姐一面!”
她说着,忽地一哂,“哦,不对,应该是期待着节下过后,谢小伯爷能够顺顺当当的金榜题名,不然到时候,开国伯爵府定定是要痛打落水狗!”
“你说谁是落水狗?”
从旁扇过来一阵风,直龙通地打在沈南宝的脸上,猛地让她偏了头。
殷老太太和胡妈妈显然惊住了,扯着嗓子哭嚎的声儿一霎关了闸的噤住了,衬得沈莳那沉沉声调愈发的刺耳。
他说:“你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