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尽悲秋(1 / 2)

旧春闺 岁冢 1962 字 1个月前

简直是晴天打起了霹雳,一下劈进了沈南宝的脑仁里。

她‘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就是沈莳的声嘶力竭都像隔了宇宙洪荒,那么的远,那么的杳杳,那些用着蛮力压制沈莳的班直们也模糊成残影了,连面目都看不清了。

只有那一句‘萧弼的’不断的在脑海里翻腾,让她参不透,她怎么会是萧弼的孩子,是萧逸宸的……

萧逸宸显然也震住了,愕了好久,才用一种惊异的、失衡的语调,问道沈莳,“萧家的?”

他看到沈莳明显身形一怔,“殿帅你不知道?那殿帅你知道的什么?”

他知道什么?

他只是知道她不是沈莳亲生的。

至于是谁的。

当初顾小娘没有告诉赵家老俩,赵家老俩自然也跟他道不出个所以然。

但说是他父亲的,他简直想笑!

萧逸宸缓缓垂了眼帘,再抬起来时,眼底蓄满了风雷,“沈大人,拿这起子话来呛我,你还当我和从前一样么!是三岁的小孩任由你骗!”

他说这话时,嘴角缓缓的勾起,跟野兽张开的巨口,让沈莳心生怖意,扎挣着大喊:“我说的都是实话!”

萧逸宸审视他,“实话?那照沈大人这么说,五姑娘是我……萧家的,那当初顾氏和我父亲有过那么一段情缘,沈大人你不知道?你还心甘情愿的领了人进门?沈大人,你忍得了?”

末的那句,声音沉了下来,落在沈莳耳朵里,跟闷雷砸下,砸得心在腔子里乱跳,但他一点也不带惧怕的,甚至泪水涟涟望向萧逸宸。

这一望,望得萧逸宸一怔,身子就这么僵直了,只听得沈莳惘惘的道:“欢喜一个不欢喜自己的人,哪还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忍不了,只要她愿意和我相守,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我哪里还企图其他的?”

萧逸宸却觉得他在胡扯,“既是心满意足,那你之后又是怎么对待的顾氏呢?又是怎么对待的……五姑娘呢?”

沈莳听到这个,视线茫茫地盯着某处,“我也不想,可是……我待她那么的好,也不计较她怀了良辅的孩子,她却一点也不领情,甚至恨我,恨我将她掳了过来,更恨我当初没有救良辅。”

沈莳突然剧烈抖起来,瞠目欲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待她那么的好,她为什么一点,就是那么一点的喜欢都不给我,为什么?”

人啊。

都是这样。

欲壑难填。

在没有的时候,只企图着得到就是了。

但拥有过后,就会滋生无数其他的期盼,期盼更好,期盼更完美。

可是怎么能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亦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萧逸宸愈懂,便愈发不可遏制地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开什么玩笑!

沈南宝是他的妹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萧逸宸拳头捏得咯咯的响,“你没资格提我父亲,更没资格叫他的字号!”

沈莳却笑了声,怆然地点头,“是啊,我没资格,可是,谁又知道我的苦处,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良辅和我……那么多年的至交,我是使计强取豪夺的她么?也是因嫉恨而故意不救他的么?也是我使计强取豪夺的她么?”

他猛地一抬头,盯住萧逸宸,“不是的,都不是,是因为当时良辅陷入了肃王的风波,已经自顾不暇,所以,我才领了她上门,我也不是不想救你爹爹,可是你爹爹嘱托了我,叫我好好周顾顾氏,我当时若是替良辅举荐,难保我不是下一个他,我若是孤家寡人,就是良辅上断头台,我也情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去劫法场,可是不能够,我有一家子的人,更有你爹爹的嘱咐……”

“简直是满口胡言!你没救就是没救,何必扯出这么多的曲折出来!”

萧逸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知道,这事是荒唐的,这事是令他不可置信的,当然也必须是沈莳为洗刷自个儿冤屈的一通谬论!

见他侧头又要吩咐班直,沈莳一下慌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也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你才七岁,我和你父亲因着节下江南缫丝一事,不得不临危受命南下,也正是这么一趟,我们才碰见的顾氏,才有了那么些事,你当时还小,你可能还不记得……”

他怎么不记得!

当年那么恩爱的爹爹和母亲,不过是去了一趟江南罢了,回来之后却物是人非,父亲天天冷着一张脸,母亲则日日以泪洗脸。

正正是因如此,母亲得了痨病,终日病卧在窗。

他至今都记得那时母亲的房间,苦涩的药雾,雾一样的阳光,还有永远卧在榻上,一身月白中衣的母亲,她像废弃的废纸,被父亲人抛在那里,被父亲遗忘。

只有他记得,也只有他时常坐在床沿陪着母亲,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泣声,“他曾也是为我撞过南墙的,为什么都变了呢,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罢了。”

然后看着疏朗的日光铺在母亲的脸上,看着它在母亲的脸上交织出一张无望的网,看久了,便觉得就这么沉下去了。

萧逸宸惘惘的,这样的神情,落在沈南宝眼里,已然昭明了一切。

她这一刻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有什么堵在了胸口,一点一点涌上来,卡在了喉头,使劲咽了咽,没咽得下去,倒是漫上了眼睛,透过泪的壳,所有的事物都在颤抖,萧逸宸也扭曲成她陌生的模样。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垂下头,将那张一塌糊涂的脸埋到人望不见的地方。

可哪能够,萧逸宸一眼就看到了她,那么娇脆的一团,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就跟浮萍一样,充满了伶仃的况味。

忍不住的,他向她迈了一步,她却像受惊的猫,炸着毛地后退,那双红透了的眼睛瞪着他。

萧逸宸心瞬间像牵了道线,扯出细细缕缕的疼。

可她犹然不觉的,轻轻开了口,“殿帅不是缉拿……沈大人么?既是证据确凿,便拿了人快走罢。”

方才挡路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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