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潮有信(1 / 2)

旧春闺 岁冢 1789 字 1个月前

像被人捏住了脖儿,沈南宝一霎哽塞起来,就是咽那么一下,都无比艰难。

还是一壁儿的桉小娘子瞧出异状,忙忙笑道:“陈大人这着实不巧得很,方方我们都说好了,叫傅公子送了宝妹妹回去,这……虽我不是君子,但好歹而今也坐商了,是得讲究讲究诚信,所以……”

沈南宝瞧见陈方彦划来的凉凉目光,心头一怔,不由得垂下眸接过话茬,“桉姐姐说得极是,何况,我也有事要同傅小官人说。”

傅尧俞虽陡然被这一通安排,但到底见识过不少场面,暗咂出其中的不寻常,遂坦荡地一叉手,一俯身,冲陈方彦笑道:“还请陈大人体意。”

陈方彦没应声,只把一双眼睃巡着,不知瞧见了什么,他倏地一笑,笑出桃花潭水千尺深的况味,“这‘珍宝阁’妆饰得极精雅,那些个缙绅之士倒有了消闲的好去处。”

这话落下,沈南宝听到他又闲闲的一叹,“既这么不凑巧,便罢了,我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求一盏二姑娘点的茶了。”

就如此么……

深以为的惊天骇浪没有迎头打过来,倒叫沈南宝怔忪了。

但怔忪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惧怕。

这种惧怕,直到坐在回去的马车里,都没甚松落的,甚至随着马车蹇踬,被踬得摇摇落落,七上八下。

傅尧俞同她脚尖对脚尖,恪守礼节的面对面坐着,偶一抬首,便能瞧见错落光影里那张白腻略透青苍的脸。

脸上那双眼,像初春的稻田,风一吹,露出稻子下水的青光,风一过,又杳杳暗了下去、沉了下去,沉到无边无际的渊薮里去。

傅尧俞眼观鼻鼻观心的开了口,“我先前那话发自肺腑,二姑娘你要是真有所难,我可以说上一说。”

他陡然这么一话,唤回了她远去的神魂,以至于抬头看他时,眼神像陡然堕进清池里的墨,涣涣散散。

傅尧俞瞧着,眉目忡忡,“虽不一定能成事,但聊胜于无。”

沈南宝这时才同他道谢,“我确是有这样的想头,只是我而今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怕这么莽撞的来求你,倒拖累了大哥哥。”

傅尧俞搔了搔脑,“其实我就知道囫囵样儿,俱细甚么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么着,我先去我爹爹那儿打探打探点口风,再同二姑娘你说道罢。”

沈南宝的眸在天光里亮了一亮,“那便多谢傅小官人了。”

之后又说了些话,无外乎是关点茶斗茶,便这么行至了郡王府。

彼时日头已经跌了下来,漫天的红,虚应着枫林的景儿,略一展目,便是轰轰烈烈、灼灼艳艳的红,从这一头摧枯拉朽的延烧到了那一头去,衬得郡王府,像是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

就这样掺揉进沈南宝眼里,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缥缈感,便是踩在脚踏上的那双脚,也跟蹈在了云雾中,没有真切的实在感。

傅尧俞的声便是这时候从身后传了过来,“二姑娘,请等等。”

傅尧俞掖起帘子,刚抬头的瞬间就看到沈南宝凝来的目,在那片朱红洒金的辉煌背景里,她的脸盘如帛一样流丽,那目如水洗过的清透。

只需要这么一眼,就能涤尽他内心所有的庞杂。

沈南宝见他怔然在那儿,不由唤了声,“傅公子。”

细细轻轻的一声,唤回了傅尧俞的神,更叫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胜胜振地作揖,“二姑娘,是我逾距了,还请二姑娘勿要见怪。”

沈南宝见他说着,又叉手作揖。

那深深俯下去的身,圈拢的胳膊,在惶惶天光下,恍惚扭曲成沈文倬的样儿,恍惚间,她又听到他唤她五妹妹。

沈南宝因而不可自拔地露出温情的一笑。

萧逸宸出来时,正撞见这笑,本就如一汪深潭的脸,这下跟打翻的墨汁,里外都浸黑了!

大抵是视线太过灼灼,叫傅尧俞如芒在背,所以一抬手首先瞧见了他,便忙忙隔着一丈来宽的道儿,杳杳冲他一拜,“萧指挥使。”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听得沈南宝心头猛地一踉跄。

她甚至来不及粉饰脸上错综的神情,微涩的苏合香便如罩子从后面侵过来,将她瞬间圈住。

她能感受到自己僵直的身,也听到他那低沉的声,戛玉似的撞响,“傅公子好有闲情,竟这么不嫌周折的送舍妹回家。”

‘舍妹’二字,针一样刺进沈南宝脑仁里。

然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站在那里,跟失了魂落了魄的痴儿,只能简单的感受到一股燥意,一股不知名的燥意包裹着她。

裹出一身的汗,颈上、背脊,就是头发梢也痒痒的、刺恼得难受。

沈南宝不自禁地把两只手按在腮颊上,腮颊奇异的滚烫,衬得手心愈发的冰凉。

只是还没等她感喟这凉意,手被人猛地一掼,直直往府里扽。

在那个踉跄间,她看到了傅尧俞震惊的目,也看到了萧逸宸迎着光被勾勒出一圈金边的背影。

大概是走得太疾,那溶溶模糊的背影,有一种杀气腾腾的况味,就像出鞘必见血的宝剑。

铮然的一下,沈南宝抽冷子回过来了神,猛地一甩,甩开了萧逸宸的桎梏。

“你做什么?”

做什么?

这话难道不是他问?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和外男在府邸前说说笑笑,还流露出那种缱绻的神情。

她就不怕被人看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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