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伶衣与寻常一样,把凳子搬到离大肚男不远的地方坐着。
“啪!”
“上回说到——铤而走险飞剑仙劫牢,降妖伏魔白眉毛舍命。”
“书接上回,北侠欧阳春、云中鹤魏真、黑妖狐智化这老三位……”
有了三场演出的经验积累,周玄台风都有长进,举手投足间,还真有点茶馆说书人的范儿了。
几句开场的功夫,观众就听得入了神,如痴如醉。
但也有没听进书,私底下聊闲篇的。
比如说三师兄李霜衣。
李霜衣只爱戏,不爱听书,他是陪着徒弟铜豆子来听的。
他坐在花坛边上,一听周玄讲书,立马就跟铜豆子讲:“豆子,听见没,你周玄叔叔不会用小嗓,连着讲了好几天书,嗓子明显哑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铜豆子哪有时间答应,他沉迷在讲书里呢,李霜衣挺耐心,又强调了两遍,铜豆子没听进去,花坛靠里的窗户,却传出来一句话。
“李霜衣,你别讲个不停,耽误我们听书。”
“就是,你那破锣嗓子,还教别人用嗓子?”
窗户里是柳叫天的宿舍。
柳叫天是周家班的台柱子,色、步、声三绝,她赚的钱多,平日里不住周家班,自己在外头住洋房,今天来宿舍,是为了听周玄讲书。
宿舍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戏班的小角儿,这帮小角儿,平常瞧不起李霜衣,这会听到对方在教戏,更是出言讥讽。
“哼。”
李霜衣听到讽刺声,低着头闷着生气,没理那几个角儿。
倒是扶着烟枪的柳叫天,听不下去,让旁边的小角儿把窗户关了。
才关上窗,柳叫天抡起烟枪,对着嘲讽李霜衣的两人脸上各自狠狠抽出一条红印来。
完事,柳叫天又侧着身抽烟,边抽边说:“就你们几个小角色,也配瞧不起李师兄?我们当年两人在一个师父手底下学艺,他的嗓子,比我的好……”
“那如今他咋?”
“这事得问少班主,不是他夹的两砣红炭,废了李师兄的嗓子,只怕平水府梨园行最有名的角儿,得数李师兄……”
……
“豆子,你一个人听书,待会散场别着急走,小心被人踩着。”
李霜衣交代完后,叹着气挤出了人群,朝着宿舍走去。
“好!好!”
铜豆子又被评书说嗨了,高举着双手连叫几声好。
周玄则一拍醒木。
“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说。”
周玄讲完了一集书。
观众们开始起哄架秧子,要听下一集,周玄喝了茶,歇够了,继续讲。
按照平日的量,讲完四集,这次周玄说什么也不讲了,大伙也习惯了每天听四集,起哄一阵也就歇了火。
“明儿再接着演,各位捧场。”
周玄打算明天再演一天,后天说什么也得休息,嗓子、精神头都有些扛不住了。
他正要走,忽然,有人喊住他。
“说书的先生,请留步。”
周玄回头,见出声挽留他的人,竟是那个大肚男人。
男人先是抱拳,然后喊道:“小崽子们,这位说书的先生,讲的书,咋样?”
“好听,好听!”
“喜欢听。”
“祖奶奶寿辰,得听他讲书。”
“听四天了,除了这位先生,其余说书先生,我们不认。”
“不认~”
“那就别猫着了,先付赏钱,再付祖奶奶寿辰的定钱。”
男人的肚子里,发出七八道音色不一的声音。
紧接着,男人的双手,将褂子的扣解了,露出了肚皮。
他肚皮上,有个坑,往坑里瞧,能看见一堆毛茸茸的东西在摇摆着,
细细一看,竟然是一肚子的黄鼠狼,民间管它们叫黄皮子、黄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