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像是堵在了嗓子口。
琼芳打小就在顾知灼的身边,对她的话,从来都不会有半点怀疑。
这会儿,她急得涨红了脸:“刘太医怎么能这么做呢!奴婢去找他算账!”
顾知灼语带讥诮:“区区一个太医,哪有胆子在宫中谋害贵女。 ”
“是谢璟。”
这三个字,顾知灼说得斩钉截铁,浓烈的恨意萦绕在心头。
琼芳半张开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
“三皇子殿下?他、他是您的的未婚夫啊!”
是啊。顾知灼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因为他有心上人了,想要退亲,又不想让人说闲话。”
曾经的她,也想不明白。
甚至还一度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在经历了抄家流放,又亲眼目睹一个个亲人痛苦死去,再回顾起所发生的这一切,就仿佛拨开了眼前的迷雾,豁然开朗。
顾家是超品的镇国公府,先祖随太|祖起义,南征北讨,战功赫赫。
太|祖皇帝登基后,论功行赏,赐下了镇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
自此后,顾家就戍守大启北疆,世代掌兵。
在大启的诸多武将中,唯有顾家拥有二十万兵权,也唯有顾家男儿代代马革裹尸,无一人善终。
四年多前,凉国犯境,来势汹汹。镇守西北的大将军周坚战死,八万大军全军覆没,边关数城接连遭屠,百姓死伤无数。
凉国铁骑一路烧杀抢掠,在短短三个月内直逼洛峡关。
洛峡关是大启西面最重要的屏障,一旦失守,江山岌岌可危。
皇帝只得八百里加急,从北疆召回了爹爹镇国公,命他赴洛峡关抗敌。
举世皆知,镇国公顾韬韬骁勇善战,从无败绩。
这一仗,足足打了一年半,凉国溃败而逃,让出数城,上书祈降。镇国公趁胜追击,硬是把大启的边境线往西推进了数千里。
大启大捷,举国欢腾。
可镇国公却把自己的一条命留在了草原上,徒留死后哀荣。
皇帝痛心疾首,罢朝三日,后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爹爹的灵前把自己许给了三皇子谢璟。
谢璟是中宫嫡子,前程无可限量,朝野上下都赞皇上对镇国公府的君恩似海。
然而,谢璟心有所属,他不愿委屈了心上人为妾,一心想要退婚。偏偏这桩婚事,说白了是皇帝对军心的安抚,他若贸然行事,会得罪了满朝武将,进而影响到他位主东宫。
除非,是自己“不堪”为三皇子妃。
她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论家世,一国之母都当得起。
想要“配不上”堂堂三皇子,就只能是,要么失贞,要么残废,要么……
毁容!
琼芳又急又气:“怎么会有人能干出这么卑鄙龌龊的事!”
这也太欺负人了。琼芳气得都要哭出来了。
顾知灼心绪复杂。
如噩梦一般的前世种种不住涌现,交杂着满腔的憎恶,厌弃和愤怒。
上一世,她回府后,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糊里糊涂。
一开始,府里还特意把刘太医请过来,刘太医再三表示这是正常的,不必担心。
当她从昏睡中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烂了。
那一刻,她几近崩溃。
紧接着,更让人崩溃的事接连发生。
奉命率兵剿匪的孪生兄长顾以灿办差不利,让流匪流蹿到了京畿,数个村庄的百姓死在了流匪的屠刀下。
京畿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皇帝龙颜大怒,下旨令谢璟前去押解顾以灿。
顾知灼又惊又忧,提心吊胆地日夜等待,终于,她等到了谢璟回京,然而,兄长没有随他一同回来。
谢璟在午门广场上,当着满朝文武和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地回禀说:顾以灿贪生怕死,杀了看守后叛逃,下落不明。
这种话,顾知灼根本不信,她一时失态,冲上前去,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谢璟用手上的长剑轻描淡写地挑开了她的面纱。
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她那张溃烂流脓的脸。
谢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着:
“正所谓,相由心生,你这样貌就跟令兄的心肠一模一样。”
“只可惜了镇国公一世英明。”
此后,天下人皆知,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生得就跟恶鬼罗刹似的,还心肠歹毒没有自知之明,对皎若明月的三皇子死缠烂打,巴着婚约不放,非要三皇子徇私包庇叛逃的顾以灿。
顾知灼的脑海里全是那一天谢璟淡漠冷厉的目光,翻滚的气血涌上心头,搅得胸口一阵闷痛。
她曾无数次想过,要是有机会重来,她会做什么。
上天竟然真的给了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