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手指微屈,指尖轻轻叩着案面,每一下都像是叩在秦沉的心尖尖上,心脏跟着一跳一跳的。
“秦公子。”顾知灼往椅背上一靠,屈起手指朝他勾了勾,表情微妙地问道,“我问你,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秦沉有问有答:“我想去前头的熹来阁买些点心,带回去给姨娘尝尝。”
他回京后,还没有回过府。
好不容易终于安定了下来,公子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去见见姨娘,他就想着给姨娘带点熹来阁的糕点。
“那你去吧。”
“啊?”
顾知灼就道:“熹来阁午时一刻准点开炉,再不去就排不上了。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啊!
他还真不知道熹来阁几时开炉。
“顾大姑娘,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带好吃的给你。”
他蓦地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跑了。
熹来阁是京城的老铺子,在前朝时就十分有名,位于朱雀大街的街尾。
秦沉一直都记得离京时,姨娘哭得不能自已,把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私房全都塞给了他,他答应姨娘一定会好好的,等回京后就给她买熹来阁的红颜酥吃。
他紧赶慢赶,到的时候,熹来阁门前的队伍已经排得很长了,秦沉看了一眼队伍的尽头,赶忙过去排好。
熹来阁的红颜酥远近闻名,每天只有一炉,一开炉就卖完。
秦沉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他到的不早不晚,排了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伙计一声吆喝:“开炉啦!”
喷香扑鼻的气味在整条街道弥漫了开来。
秦沉跟着排队的人群慢慢往前,这队伍走得很慢,好不容易轮到了他,秦沉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银珠子,拿到了两盒油纸包着的红颜酥。
后头的人喊着:“掌柜的,给我也来一盒。”
“没了没了。今儿个卖完了。”
掌柜连连摆手,笑得殷勤热络:“爷,您明儿再来吧。”
“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只有松子百合酥和鸭油酥了,客官还要吗?”
一阵懊恼声响起,连带着排队的人都叫苦连连。
秦沉脚步一顿,咧开嘴笑了,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极了,买到最后两盒。
一盒给顾大姑娘,自己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通,说是有多难多难排,多难多难买,保管她吃得满意。
顾大姑娘满意了,对公子的病也会更用心。
秦沉提着点心,高高兴兴地往街对面走去,走到一半,人还在道路中间,就听到街尾的方向有马蹄声响起,又快又急,听声音足有三五匹。
秦沉赶紧侧身避让。
先帝在时,曾有严律,京城不得纵马,他随公子一走六年,怎么连这规矩都变了?
他皱了皱眉,懒得多想。
他闪得快,其他人却没有他这般利索,百姓们见到奔马顿时就乱作一团,惊叫连连着朝两边乱跑,一个女童没站稳,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了路中间。
哎。秦沉叹了口气,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拉了她一把,挡在了身后。
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几乎与他擦肩而过,马蹄扬起的劲风吹乱了他的黑发,灰尘糊了他一脸。
秦沉心有余悸地放开女童:“你爹娘呢?”
人群里有个青布衣裳的妇人冲出来,把她搂在怀里,女童“哇”的一声哭出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妇人连连道谢,带着女童赶紧走了。
吁!
勒马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几匹马接连停下。
他们一行五人,个个都是手拿马鞭,锦衣华服,一看就是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纨绔子弟。京城的百姓最是识时务,见惹不起,就忍气吞声地远远避开。
倒霉!
秦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拱手唤道:“五弟。”
他是靖安伯的庶子,在府里行三,而那个差点撞到女童的是他嫡母的幼子,秦洛。
秦洛神情散漫,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秦沉,迟疑了一会儿才记起他是谁。
“哟,是三哥呀。真巧,你这是回京了?”
“对了,”他一巴掌拍向马头,拍得马儿不舒服地抖了抖脖子,“那一位都回京了,你还不得死乞百赖地跟着回来,就跟条哈巴狗儿似的。”
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他用马鞭指着秦沉,跟周围的伙伴们调笑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位三哥当年可是个心气高的主。”
秦沉面无表情道:“五弟,我还有差事在,先告辞了。”
“差事?”秦洛低头看了一眼秦沉手上的油纸包,只当他的差事是出来买糕点的,盛气凌人道,“就你那破差事,你不会还当成宝了吧。”
“过来,给小爷跪下当个马凳,小爷就去找大哥说说情,想办法让你早点脱身,免得你不知分寸,上蹿下跳,丢了我们伯府的脸。”
他前两天还听到大哥和幕僚在说,得想办法让秦沉换个差事。大哥说,公子忱如今攀上了镇国公府,表面倒是风光了,只怕君心会更难容下他。若是皇帝决意出手,他们伯府也会因为秦沉是公子忱的人而被牵连其中。
真是个害人精。
他都十六了,还没有差事,肯定也是被秦沉给连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