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房间还算宽敞,里面陈设着的东西也非常简单,除了一个法拉第笼以外别无他物。
不过或许这房间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朴素的,至少从窗沿下的未燃烧殆尽的布料灰烬来看,这里原来应该是挂着窗帘的。
而在法拉第笼里,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张实验桌与各类用于实验的材料零件。
至于事件中心人物查尔斯·惠斯通先生今天的造型较之以往显然别致了许多。
强烈电流引起的电子风在笼内吹拂而过,将惠斯通的头发都刮的随风舞动,看起来就像是根根分明的立了起来似的。
这位向来戴着金丝眼镜的不列颠绅士完全不复以往的安静沉默,只见他一手抓着电阻一手握着电流表,还有一只脚则踏在凳子上,冲着围观他的众人止不住的狂笑。
“婊子养的!你们有种的,就过来啊!别怪我事先没有警告你们,今天就算是上帝来了,也不能把我从笼子里请出去!”
大仲马等人看得一个个瞠目结舌大为震惊,他们望着一个劲儿往外爆粗口的惠斯通,怎么也想不通那位温和的先生居然能够干出这种事情。
以前那个腼腆的四眼仔到底被扔到哪里去了?
亚瑟沉默了一会儿,摘下烟斗吐出一阵烟雾,他冲着旁边的学徒问道:“惠斯通先生的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学徒头疼的按着脑袋回道:“大概有一个星期了吧。自从他发现了这个笼子以后,他就一直没消停。”
另一个学徒也叹息道:“医学杂志上都说歇斯底里症只有女士们才会得。但现在看来,医生们应该错了,绅士也有可能染上这种疾病。”
“歇斯底里症?”大仲马闻言惊讶道:“惠斯通先生居然染上了这种病吗?这……他真是不幸。”
学徒点头道:“我们前几天还请贝特莱姆皇家医院的医生过来看了。医生们那时候觉得惠斯通先生或许是精神压力过大了,调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但没想到几天的时间过去,惠斯通先生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他每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等到我们睡下了他自己再偷偷溜出来。不管是谁从实验室附近路过,他都要骂上两句。今天早上大伙儿实在受不了,于是就通知了贝特莱姆皇家医院的人,他们派车来皇家学会接了几趟,但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法把惠斯通先生从笼子里请出来。”
惠斯通听到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怒斥道:“放你妈的屁!我从来就没有病,我现在的情况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有病的是伱们,你们这些人全他妈有病!”
学徒闻言叹息道:“您瞧瞧,各位先生,他又开始了。”
路易看到这个情况,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这段时间,他为了跟得上苏格兰场的办案节奏,自学了许多医学方面的知识。而歇斯底里症这种被医生们认为是高发性的疾病,他当然也有所了解。
路易隐晦的问了句:“这……我听说治疗女士的歇斯底里症,通常是……嗯……由医生们用手帮她们释放精神压力。在通常情况下,医生们也会先要求由丈夫亲自做,如果实在不行再交由医生这样的专业人士操刀的。但是,如果是男士患病……我能冒昧的问一句,贝特莱姆皇家医院到底是打算怎么治疗惠斯通先生的吗?”
大仲马听到这话,作为欢场老手的法国胖子‘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惠斯通先生会患上这种恶疾。闹了半天,他这是憋出来的问题啊!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虽然我只懂得一些战地急救方面的知识,也没有给人做医学诊断的经验。但是我在惠斯通先生发病以前,就曾经和他建议过,他这个人理应需要一些爱情的滋养。”
一旁的海涅听到这话,像是忧愁又像是有些哀伤,他不吐不快的开口道:“亚历山大,虽然爱情十分美好。但是我必须得说,大部分爱情并不会给人带来快乐,它治不好任何疾病,只会像是蔷薇那样将人刺伤。”
大仲马显然不同意海涅的看法,作为一个情人无数几乎是浸泡在爱河里长大的畅销作家,他的心态与海涅这个单相思失败者完全不一样。
但是碍于朋友的脸面,大仲马终究是没有点破海涅的伤心事。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被两个堂妹拒绝后还依然保持乐观心态,大仲马虽然打算传授些恋爱经验给自己的朋友,但显然不是现在。
他一扭头冲着亚瑟指责道:“亚瑟,我觉得你必须得对惠斯通先生变成这样付完全责任。”
“我?”亚瑟微微皱眉道:“你是说我给查尔斯订立的工作指标太严苛了?拜托,他都两个月没干活了。过去这段时间,他成天都在琢磨怎么破译情书,到处充当情感顾问、知心哥哥。最重要的是,这任务又不是我给他指派的。
你难道觉得我会对相思专栏里那些卿卿我我、我爱你、你爱我的腻歪信息很感兴趣吗?牛津的在读生打算拉着刚认识的姑娘私奔,某某地区的牧师疑似养了几个情人,XX伯爵家的小儿子在追求一位能做他母亲的夫人,我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呢?”
路易闻言,笑着夸奖了一句:“长官,虽然这些没什么用,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您的记性真好。”
亚瑟听到这话,刚吸到喉咙里的烟雾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儿。
他连声咳嗽,鼻孔和嘴巴里都在冒气:“路易,你是故意的吧?”
“不。我是真心的。”路易笑着回道:“以前我听人家说,咱们的归档文件都装在您的脑袋里,我是不相信的。但现在看来,大伙儿说的全是实在的。”
亚瑟抿了抿嘴唇,开口回道:“那是你没见过咱们的另外一位雇员,他现在正飘在海上呢。等他回来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和他聊聊,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跨物种之间交流的无用信息。”
眼见着又要开起埃尔德的小会,大仲马赶忙将话题拉了回来:“亚瑟,我说的不是你给惠斯通先生的工作压力大。而是你们苏格兰场近期搞得那个打击贩春现象的行动,这下好了,咱们现在上哪儿找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士来替惠斯通先生治病?”
亚瑟闻言一挑眉毛道:“亚历山大,你敢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你说这话没有掺杂半点私心?”
大仲马一脸正义道:“那当然!我的生活中处处都是爱情,但是惠斯通先生明显不一样,所以他才需要用钱去解决问题。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惠斯通先生花钱好歹能解决问题。如果今天待在笼子里的是卡特先生,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他的需求实在是太多样了,我觉得或许只能顺势将他连带着笼子一起送进伦敦动物园里。”
路易望了眼站在笼子里的惠斯通,隐晦的冲着亚瑟建议道:“咱们这段时间不仅整治贩春现象,还顺手收缴到了几批非法出版物。你觉得,如果我们拿出几本送给惠斯通先生,会不会有助于缓解他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