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第闻言笑道:“大伙儿的尊重我已经感受到了,我在皇家学会二十年,无时无刻不感受着这些。我在这里有的吃有的住,还享受着大伙儿的尊重,这样的生活难道还称不上体面吗?”
“当然体面,而且我非常羡慕您的体面。如果要从意见相左、四分五裂的不列颠民众身上找一个共同点,那么肯定是他们都非常敬重迈克尔·法拉第这个名字。”
法拉第的话刚说完,他便看到一位头戴高礼帽身穿燕尾服的绅士走上了报告台,那位笑眯眯的年轻人摘下帽子向法拉第微微鞠躬:“很久没来问候您了,下午好,法拉第先生。”
“亚瑟?”
法拉第望见这张熟悉的面孔,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或许是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太久了,一晃大半年,法拉第总觉得上次见到亚瑟还是在昨天。
法拉第哑然失笑道:“亚瑟,你最近递交了加入皇家学会的申请书吗?我还不知道你成了我的新同事呢。”
亚瑟笑着回道:“我当然希望能与您站在同一行列,但是在我个人看来,以我对整个学界的贡献而言,我目前还不具备加入皇家学会的资格。因为许多比我更杰出的人物都在后面排队呢。但是,我也很感谢您的祝福,毕竟我本人确实由衷的希望,最终会有加入皇家学会的那么一天。”
法拉第闻言打趣道:“那你以后得多来实验室了,我不是说你跟着惠斯通先生做的那些技术研究不好,但是要想加入皇家学会,我们更看重的其实是理论领域的进展。”
亚瑟笑着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是我们得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不是吗?”
法拉第愕然道:“你说的是什么问题?你找到光磁之间的普遍联系了?”
亚瑟轻轻摇头道:“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还是留给您去解决吧,作为一名不那么聪明的人,我喜欢解决那些简单直接的问题。”
说到这里,亚瑟从怀里掏出了一叠股票凭证放在了委员会的桌面上。
“各位先生,你们听说最近议会委任伊桑巴德·布鲁内尔先生为总工程师,动工修建大西部铁路的事情了吗?其实我不凑巧的,恰好买了一点他们公司的股票。这里是十张布鲁内尔路桥建设公司的股票凭证,现在这票子在伦敦证券交易所应该已经炒到1600镑了。你们可以选择把它卖掉,也可以拿着吃分红。”
委员们互视一眼,旋即将目光又抛向亚瑟:“您的意思是?”
亚瑟脱下白手套笑着回道:“我听说皇家学会接受私人赞助学会的科学讲座,所以我打算赞助一个电磁学和电化学讲座。当初我还在贫贱中的时候,就是通过皇家学会的各种讲座来了解各种科学进展的,现在我有了能力自然也要支持皇家学会将讲座继续办下去造福大众。不知道各位委员先生能否接受我这个冒昧的请求?”
学术委员们听到这话,纷纷起立,委员会主席更是直接握住了亚瑟的手,脸上的笑容简直都快溢出来了:“爵士,我们完全没有拒绝您的理由,如果您同意的话,黑斯廷斯讲座完全可以从明天就办起来。唉,说来惭愧,我们今天叫您过来,本来是想让您帮忙顺路把今年的科普利奖章捎到巴黎去,本来这就已经够麻烦您的了,没想到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让您破费了。”
语罢,委员会主席还冲着各位委员提议道:“我提议应当立即授予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皇家学会会员身份,这应该没有异议吧。”
委员们纷纷鼓掌道:“当然没有,授予黑斯廷斯爵士会员身份完全是实至名归的。”
委员会主席笑呵呵的转过头,他本来以为亚瑟肯定会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份荣誉,就像是许多大人物们曾经做的那样。
但没想到亚瑟却抬起手制止道:“先生,皇家学会会员身份当然是一种崇高的荣誉,但我不希望是以这种形式进去,而且目前的时机也不合适。”
学术委员会主席也是人精,其他委员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便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主席轻声问了句:“您是说舰队街?”
亚瑟点头打趣道:“记者们的鼻子就像是有磁感应,而且他们跑得也比电流速度快多了。”
主席闻言立马表态道:“既然如此,等您从汉诺威回来以后,我们再谈会员身份的问题吧。”
主席的话刚说完,法拉第又来了兴趣。
不过很显然,他关注的地方不在于记者,而是亚瑟要去巴黎。
法拉第开口问道:“所以说,皇家学会是打算委托亚瑟把今年的科普利奖章带到巴黎交给法兰西科学院的西莫恩-德尼·泊松先生?”
主席点头道:“没错,我们觉得泊松先生的那篇《弹性固体和流体的平衡和运动一般方程研究报告》绝对配得上科普利奖章的荣誉,这篇研究报告可谓开启了粘性流体研究的新世界。”
法拉第闻言微微沉吟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泊松先生应该是供职于法兰西学会下属的法兰西科学院吧?”
主席点头道:“是的,迈克尔,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法拉第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事情要找泊松先生,但是我有几份实验报告想要交给同在法兰西科学院供职的安德烈-马利·安培先生看看,希望这能给他的研究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启发,同时也希望他能给我的研究提点建议什么的。对了,你还可以拜访一下奥古斯丁·路易斯·柯西先生,他在流体力学和数学方面都颇有建树,我有些关于研究液体表面波的传播的问题想要请教他……”
一说到这里,法拉第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赶忙开口道:“亚瑟,你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就回去写信,你如果还有事情要做的话,可以先去忙你的,我傍晚之前会派人把信送到你家里去。”
语罢,法拉第便慌里慌张的跑出了报告厅,平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形象也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委员会主席见状,只得站在那儿替法拉第向金主赔礼道歉道:“爵士,万分抱歉,但您也知道,迈克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亚瑟闻言,只是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我倒不怪罪法拉第先生,毕竟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我知道他的人品。但是……如果我早知道你们要我去见泊松、安培和柯西,我今天也许就不会来皇家学会了。”
委员们一阵愕然道:“为什么?”
亚瑟擦开火柴,默默抽了口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每次看见这几个名字凑在一起,总没有什么好事情。当然,我这么说不是不尊重这几位先生,他们都是相当有成就的自然哲学研究者。但是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在考试,而这几位先生就站在我的身边从我的口袋里掏钱。现在想来,原来我赞助科学研究的行为,也是挺有传统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