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哪位好心人打算分享他的水果?”克拉夫特端起盘子,把蓝紫相间的浆果转到马丁面前。
对色觉一般的人来说,这两者还真不好区分,相当于从一堆橘子里混进了一批橙子。形状和颜色有区分,但区别不大,很容易从眼皮子底下晃过去。
看这阴沉的表情,夹进的深紫色浆果就绝不可能是蓝莓或蓝莓的某个可食用亲戚变种。
“我们叫它魔鬼樱桃。”马丁从果堆里捡出几颗摆在桌上,用盘底碾开,展现出它们与蓝莓全然不同的内在。深紫色汁水沁入糙木桌板,没有一些非食用果实的怪味。
是习惯抓起几颗甚至一小把食用的人的话,必不可能及时辨别出嘴里嚼碎的某一颗是偷偷混进的异类。
“我还以为你们医生会对这些东西更熟悉些。”比起浆果来克拉夫特更熟悉马丁的动作,所谓的“信使”不着痕迹地扶上剑柄,隐蔽观察四周,就像日常闲聊中自然的放松。
作为同行,克拉夫特读出了他的动作含义:有危险,但不确定在哪,先装作没发觉试试。
“我跟那帮搞草药的不太熟。听起来你知道它是什么?”
克拉夫特收回目光,在马丁眼里看到了一样的犹疑。
甲板上只有七个水手当值,三四一群聊得正欢,时不时能听到些不适合伊冯这个年纪儿童了解的下半身明示笑话,引起一阵大笑。
这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船只,船长在行内圈子里颇有口碑,算是通过威廉认识的“朋友的朋友”。不存在什么平时当商船、偶尔客串水上非法财产转移行业的可能。
“不能再熟了。这算是简单的,最讨厌的是被煮进茶里,会让人觉得口渴,在没醒悟过来前喝下更多,很快他们就再也不用喝水了。”马丁低声说着些听起来颇有阴谋事件风味的内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
“抽搐、瞳孔扩大失神,然后昏死,像被魔鬼抽走灵魂。我们在后厨发现过这东西,炖煮时加了糖和其它佐料,跟茶本身的微苦味搭在一起,谁又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瞳孔扩大”“口渴”,克拉夫特总算是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颠茄】
经典而不过时的中毒案例,病人会自述“吃了几颗黑色野果”。因为药理与阿托品相似会被专门提到,作为强效抗胆碱物质,抑制瞳孔环形肌收缩和唾液腺分泌,从而出现一系列症状。
致死量很小,这盘里面多出来的颠茄果足够把甲板上所有人一起送走。
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了。克拉夫特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要对他一个医生下死手,总不可能是医患纠纷吧?
这段时间也没出手术下不来台的幺蛾子,再加上普遍“出了门就不归医生管”的传统观念,还得克拉夫特给亲自普及术后注意事项。
要么就是跟黑液有关的人找上门来了。感觉也不太可能,现在才来拿有毒浆果灭口,反射弧未免太长。可除此之外他向来没有与人起冲突的事迹,也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你有什么头绪吗?”既然不是自己,那就只能是马丁这边了,听他的说法似乎不止一次跟这种东西打交道。
“暂时没有。”马丁扫掉那些“魔鬼樱桃”,挑出一捧正常的蓝莓,端在手上朝正在远处闲聊的水手们走去,“伙计们,要不要来点蓝莓?”
正好在太阳下聊了很久有些口渴,水手们很高兴地从他手里接过刚还跟致死毒物混在一起的浆果。
除了克拉夫特,谁也没注意到马丁从他们转过身起就在观察着所有人反应,拢起的手指遮挡光线,让人只能看到他拿的是颗粒浆果,颜色无法分辨。
不加犹豫地,这些蓝莓被直接塞进了嘴里,马丁微微皱眉,没人在接过到入口的过程中表现出哪怕一点的犹豫,也没有挑拣迹象。
倒是并不意外,以水手身上的短衫,要藏着一捧浆果、众目睽睽下离开话题去给果盘加料,这也未免太不现实。
“各位,有其他人来过甲板上吗?”克拉夫特出言问道。
“不知道。”
“好像有,没注意过。”
水手们纷纷摇头表示没留意过,他们的注意力全被闲聊内容吸走了,这里又不是海上,不小心落水了也来得及跳下去救一把,谁会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