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二般。”赵素尘失笑,“悯儿,你只是个十岁稚童罢了,旁人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你动手,但那些人要脸,不会把这些事放在明面,即便礼仪出错,看在你年龄的份上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商悯松了口气。
这武国局势,跟商悯想象中有些差别。
父亲对她很是爱护,只要有一国之主的关注与庇护,她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在君王一手遮天的社会,人要想往上爬,最简便最直接的途径便是讨好当权者。商悯无需讨好当权者,因为这当权者是她亲爹,甚至她将来自己也会是当权者,他人应当来讨好她,她不必在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费心。
当然,以上仅为理想情况。
武王地位尊崇,长女依旧遭遇刺杀……足见世上狠的和不要命的人还是很多的。
时间有些紧迫,宿阳的使团提早到达,当晚王宫就要摆宴。
商悯一路甚至没怎么看朝鹿城的风景,直接就被送进了自己的寝宫璇玑殿。
一群侍女服侍她洗漱,在她脸上身上倒腾,又是梳头又是为她更换礼服。
长发被束进玉冠中,身上的套了一袭布料厚重绣着虎纹与鸾凤的玄黑长袍,腰间环佩交错,稍微一动就会传来玉环碰撞的叮当声。
商悯几乎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了,等身的铜镜中,年仅十岁的孩童眉眼间硬是被衣着与发饰衬托出了一分威严与庄重。
她冠上镶嵌着六颗光彩逼人的明珠,比赵素尘玉冠上的明珠还要多上三颗,外表也要大上一圈,还好不是很沉重,不然脖子怕是要酸了。
“为何右相玉冠上的明珠是三颗,我的是六颗?”商悯低头问侍女。
名叫雨霏的侍女答道:“回公主话,右相大人官居一品,可饰三颗明珠,二品两颗,三品一颗。三品之下官员饰白玉,六品之下饰象牙。公主身份贵重,应着六颗明珠,王后娘娘七颗,宿阳那位皇后娘娘是八颗,皇太后乃天下之母,应为九颗。”
“父王的冠上也有明珠?”商悯好奇道。
“自然,王上冠上明珠亦有七颗。”雨霏道。
这规矩倒也好记,以后逢人数数冠上的装饰数量和材质就能判断身份地位。
好不容易准备完毕,商悯跟赶鸭子上架似的被人簇拥着离开璇玑殿。
天色已经微微暗了,宫墙走道上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宫女侍卫掌灯分立道路两侧,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走道。
侧耳倾听,悠扬的丝竹之声已然响起。
商悯一路行至大殿,刚一踏进殿门便有侍卫中气十足地通报:“大公主到!”
灯火辉煌的宫殿上,武王商溯也换了一身玄黑礼服端坐于殿上,华贵的头冠上明珠果然有七颗,商悯按照雨霏的教导缓步走上前,双手一合屈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免礼。”商溯微微抬手,虚扶一下。
雨霏立刻引着商悯去往右手侧的坐席,待她端坐好,已在宴会大厅中坐着的几位他国宾客和武国大臣亲贵纷纷起身,又对着商悯行礼:“见过悯公主!”
商悯端着架子学父亲的模样吐出二字:“免礼。”
精致美丽的宫灯悬挂大殿各处,将大殿之内照得如同白昼,手持乐器的乐师们坐在大殿角落,正弹着一首舒缓地调子。
“公主稍坐一会儿,离宴会开始还有两刻钟呢。”雨霏殷勤地给她倒上茶。
商悯不动声色地看着宴会上的宾客。
赵素尘也穿得更正式了,跟她爹一样一身黑,座位也在右侧。嗯?怎么右边坐的大臣全都是一身黑?武国对黑色有特殊的喜爱吗?
“等等……我那个……”她皱眉,实在喊不出“母后”这个词,就道,“王后为何没来?我弟弟谦儿呢?”
雨霏道:“王后娘娘生病了。王上的意思是,公子谦年龄尚小,不便出席。”
商悯若有所思,没有追问。
她静静地等了一阵,而后丝竹声忽然放大,乐声变得激昂了。
侍卫高声通传:“平南王姬麟到!”
通报声一出,殿内宾客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相迎,唯有商溯端坐不动。
一只长靴踏进殿内,平南王姬麟面带微笑大步走来。他一身绣着金色蟒纹的长袍,冠上明珠六颗,身后侍从躬着身双手举着一封明黄色丝绸制成的密卷。
“姬麟见过武王!”他拱手行了常礼,“当年宿阳大学宫一别,姬麟已有数十年没见到武王兄了,不知是否别来无恙?”
“自是无恙。平南王不必客气,像从前那般与寡人平辈论交即可。”商溯笑道,“平南王此番出使武国,可是带了皇帝陛下的圣旨?”
“哪里是圣旨,陛下视王上就如亲兄弟,不过是交给在下一亲笔信函带给王上,好与您一叙兄弟情谊罢了。”姬麟和颜悦色,姿态放得极低,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陛下的确有口谕,托在下代为传达。”
来了!殿内宾客纷纷凝神。
姬麟先是拱手,然后在殿中扫视一圈,笑道:“陛下言,距离上一次诸王侯齐聚,已逾二十年,那次诸位齐心讨伐梁王叛乱,将叛贼格杀于宿阳之外。今时今日,陛下年老,时常回想起往日诸侯聚首讨伐叛贼的盛景,有心想与诸位相聚,然各王侯重担在身,难以离开封地……”
他顿了顿,“陛下便想,若各个王侯能将自己的子女送往燕都宿阳,众王侯后代一同学于大学宫,长于宿阳城,感情甚笃,岂不美哉?届时我大燕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叛贼哪里还敢起事作乱呢?”
话音落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商悯听罢,手指抓紧膝盖上的衣物,心神狂震。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碰撞——燕皇想让各王侯后代前往宿阳,为质!
若是如此,武国会派谁去?难道是……我?!
商悯表情连变,看向高坐在大殿上的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