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陀这个人一向风趣大胆,这会儿忽然提出一个“寻根派”的东西,惹的其他作家全都十分愉悦的笑了起来。
《十月》杂志副主编郑万隆打趣说:“李陀同志莫不是什么武侠看多了,别人是华山派、衡山派、嵩山派,到你这儿还要弄个寻根派了。”
“哈哈哈哈。”
李陀自己尴尬的笑笑,“诸位见笑了。”
“你们真别说,我看李陀同志的提议就很有意思嘛。”
王濛这个作家有着很强的浪漫主义气息,他这时候站了出来帮忙解释说,“我们既然都是‘寻根’口号的拥趸,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各位都是英雄好汉,搞个‘寻根派’出来,我看未尝不可。”
王濛的地位摆在那里,他这么一说,几名原本便有些心动的年轻作家便都蠢蠢欲动。
再者又说,只要作家们往“寻根”的方向耕耘,将来哪怕自己不承认自己是“寻根派”的作家,也会被自动归类于其中。
就像卢新华和刘鑫武会被归入“伤痕派”,茹志鹃和高晓声会被归入“反思派”。
蒋子龙这时候开口:“依我看,你们还是应该先问问‘寻根’这个创造者的意见。”
“是啊,不知道江弦同志是怎么想的。”作家谌容这个时候也开了口。
谌容就是梁左他妈,特喜欢抽烟,刚才开个会她抽了有八支烟。
江弦正静静听着一帮作家们热议,经蒋子龙这么一说,所有作家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顷刻间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王濛轻笑着问他,“江弦,对这个‘寻根派’你怎么想?”
江弦顿了顿,反问一句:
“就一定要分个派系、分个山头?”
“.”
他的话让王濛愣了一下。
其他作家的目光也同时为之一顿。
是啊。
文学本就是包容的。
就一定要分出个派系,将自己标榜为“寻根派”的作家?
“寻根”原本是为了拓宽文学创作道路,若是将自己关进“寻根”的囚笼里,搞得自己束手束脚,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寻根或者文化寻根,只是我们讨论文学时的一个方面。”
江弦紧接着说,“我为了写文章方便,暂时用了寻根文学这个词,但是决定文学的因素太多,究其一点,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写作就像给人看病,不光需要听诊器,还需要X光,还需要CT和MR,需要多种视角和多种方法,看到人的其他剖面和其他层次,多方位地了解社会与人生。
所以说‘寻根’,在本质上是要作者去寻文化的根,但若是反过来,由文化来寻作者的根,那就贻笑大方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很多作家已经面有愧色。
这段日子里,他们不断地讨论“寻根”,各自都有些自信,觉得已经摸透了、摸懂了“寻根”。
可这会儿听了江弦的这番见解,他们或多或少的感到了羞愧,觉得自己好似夏虫一般,无知且自大。
王濛、蒋子龙这几名作家也微微的点头,认可了江弦的这番话,与此同时,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欣赏。
这家伙是真懂文学!
“好了、好了,我也是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江弦见气氛有些怪异,高情商的自嘲一句。
如此声势浩大的搞个“寻根派”?
开什么玩笑!
江弦向来行事风格是:能狂的时候一定狂,但该苟的时候绝对会苟着。
李陀刚才说要搞一个“寻根派”,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寻根”对于当下来说本就带着离经叛道的意味,要是真跟李陀说的一样,弄这么一个“寻根派”,文坛免不了会爆发一场笔战,到时候他这个“寻根”口号的提出人不得被架在火上烤?
哪怕今后,别人把他看作“寻根派”的作家,那也是别人的事,他又没承认过。
这种风头,还是不出为好。
座谈会开始以后,在场的作家们谈了很多,还谈到了茅公。
茅盾同志在临终前寄给中作协的信中提到,为了激励文学创作,愿意将25万元稿费用来创办长篇奖项。
如今这个事情终于被中作协定了下来。
奖项名称将以茅盾的名字命名,是新中国第一个以个人名字命名的文学奖
——茅盾文学奖。
第一届评选由巴金担任评委会主任,每3年评选一次(后来改成了4年一届),参评作品需为长篇,作品字数要求在13万以上。
“茅盾文学奖”形式如同诺奖,更是新中国的第一个长篇文学奖项,更何况获奖以后还有奖金,可以说每个作家此刻都对这项殊荣心驰神往。
但最终花落谁家呢?
在座的作家们东张西望着,觉得总是在这些个面孔当中诞生。
毕竟,可以说当今文坛最优秀的那一撮作家此刻都云集于此了。
“谌容能拿么?”
“谌容同志?谌容同志长篇写的好像太少,参选作品要13万字呢。”
“我觉着张洁有希望。”
“.”
作家们低声讨论着。
不过他们口中的大部分作家,都缺少一部能够参选的长篇。
情况也确实是这样,这些年中短篇作家在文学界大放异彩,选择长篇赛道的作家反倒是比较寂寂无名。
“你们怎么不提江弦?”有人开口提醒。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回想起来,或许是最近一篇《高山下的花环》为江弦带来了太多的亮光,以至于他们很多人都忘记了。
在之前的几年里,江弦始终坚持在长篇领域进行创作。
“许三观卖血记、米、琉璃月照铜钱.还有啥来着?”
“草房子!”
“这儿童文学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