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问问你,”段长老翻着白眼,“这一层的宗史你带到三层来作何?那么大的一层不够你看书?”
“不是我拿上来的,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就在三层,”晏青棠才不背这个锅,她连忙解释,神色有些惊叹,“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书,竟能带人身临其境。”
段长老看傻子似的看了晏青棠一眼:“什么身临其境?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书,你读书读傻了?”
晏青棠:“?”
她被段长老这番话说愣了。
晏青棠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曾经握着剑斩杀无数魔兵,也曾画出一道五雷符,炸开一片清静。
都是她入定之时的幻觉吗?
晏青棠下意识的勾了勾指尖,天地灵气顺利的被她牵引过来,又在她的意志下溃散。
不……绝不仅仅是幻觉。
“行了行了,不提这些没用的,鸡我抓回来了。”段长老话音一转,坐正了身子,“幸亏我抓鸡时没下死手,不然等你醒了都要放臭了。”
晏青棠按了按眉心,暂时抛下了心中疑虑,问:“我这次睡了多久?”
段长老道:“半月有余——你师弟可真能干,只半个月就帮你把书给你抄完了!”
晏青棠顺着段长老的话看向连亭。
他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听着晏青棠和段长老交谈,甚至在被段长老夸赞时,还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天衔城前的惊惧尚在,死亡的感觉也铭刻在她脑海中。
晏青棠看向连亭的目光稍显复杂。
说实话,单看连亭的外表,他几乎不像个魔。
魔物自天地浊气中诞生,居于魔渊之下,或许是不常见人的原因,长的都很随便,各有各的奇形怪状。
可连亭不一样,他一点也没有那些魔的可怖,他……太像个人了。
他会老老实实听她的话,也任由自己去坑他。
从不生气。
依照他这好脾性,很难想象他未来会那般不留情面的杀尽青山宗。
——这只魔前后反差太大了。
晏青棠心中叹了口气。
她掩下复杂的情绪,弯了弯眼:“走,烤肉去!”
三层最深处,书架被暂时收入芥子戒中,留出一大块空地。
段长老眼巴巴的看着晏青棠:“我现在将这本宗史送去一层,回来能吃上吗?”
晏青棠:“……您可以直接追着生的啃。”
段长老:“……”
“你怎么跟长老说话呢?”他吹胡子瞪眼,衣袖一甩,气哼哼的消失了踪影。
本该去往一层的段长老却出现在了七层。
这里是青山宗的禁地,受结界保护,常人不能入。然而此刻他微微拂袖,空气中荡起水波一样的涟漪,随后,段长老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里并没有弟子们想象的满室禁书,反而空荡荡的,明明是白日,室内却仍旧一片漆黑。段长老抬手,那本“宗史”便晃晃悠悠的飞起,悬停在虚空正中。
无尽的黑暗中,它化作了唯一一点光亮。
段长老垂手站了片刻,方才转身而出。
藏书阁三层之中。
篝火点燃,炸起点点火星,段长老神出鬼没的出现,三人围坐在一起,盯着晏青棠手中的烧鸡。
此时阁外人声沸沸,阴雨了多日的青山放晴,阁内方寸之地,烟火袅袅,香气四溢。
晏青棠满足的伸了伸懒腰,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
烧鸡被分了个精光,几人收拾好犯罪现场,掐了好几遍净尘术,确保不留下一点痕迹后才各自离开。
晏青棠捂着吃饱喝足的肚子,晃晃悠悠的出了藏书阁。
既然那三百遍经已经被连亭抄完,晏青棠就请他帮忙送去了戒律堂,她本人则是向着剑峰而去。
正是白日,弟子们打坐修炼的时候,晏青棠一路上却瞧见了不少躺着的人,她逐渐陷入自我怀疑中。
她这是起猛了?
还是根本还陷在幻觉里?
为什么这些平日里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能坐着打坐绝不躺着睡觉的弟子们都躺的如此平静祥和?睡姿还如此不堪入目?
真是见鬼了!
晏青棠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那些弟子为什么突然抽风。
她踏上登山道,凛冽的剑气刺入她的肌肤,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晏青棠痛的差点哭出来。
——所以为什么她不爱来剑峰?
因为每来一次,就像受一次大刑。
晏青棠的脚步加快,闷头向着容潋的洞府疾行。
容潋的洞府在剑峰之巅,是剑修们一贯简约大方(家徒四壁)的风格,入目望去只有一张打坐用的石台还微微像样。
陋室铭来了都得灰溜溜的叫声大哥。
晏青棠见怪不怪的凑上前去:“师父,弟子这些时日入定修行,醒后心中有些疑问。”
容潋:“?”
他震惊的看着虚心求问的晏青棠。
自己这个平日里只想躺着的弟子终于想通了,要好好修行了吗?
他心中甚是欣慰,温声道:“有何问题?”
晏青棠话没出口,反倒是先把自己干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显得她脑子有病。
晏青棠憋了半天,半响才冒出一句:“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精神状态很正常。”
容潋:“……”
他有时候实在听不懂晏青棠的胡言乱语。
容潋按按眉心:“阿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晏青棠神情认真,顿了顿才继续出声。
“师父——灵根会觉得孤单吗?”
容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