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陷害江笑书!”陈翘楚一拍栏杆,只听咔嚓声不断,数丈长的栏杆竟被这一掌尽数拍碎,悉数落了下去,良久后,才传来入水之声,足可见得此处之高险。
陈翘楚揪住独龙哥头发一拖,便将他整个人拖到了楼外,只需手一松,独龙哥就要从这百尺高楼落入云梦泽,即便不摔死,也做了大湖中鱼虾的盘中餐。
独龙哥疼得眼泪直飚,哭喊道:
“什么陷害江笑书?”陈翘楚眼中杀机尽显:
“我又没有说过,要和他求和?可刚刚,吴白的三刀吏传信过来,说江笑书身犯重罪,被武陵郡知府周自得逮捕,即刻送京候审!武陵郡是你的地盘,你说,除了你还有谁有胆子做这样的事!”独龙哥抓住陈翘楚的手,哀求道:
“不是我,我都不知道,那天你传信过来,我把小兰交给周自得之后,就关了所有生意,来岳阳候命了,什么事都没做啊!而且、而且那周自得素来和我们不对付,尤其我还砍了他一刀,他又怎么会替我办事啊……”陈翘楚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独龙哥仅剩的独眼:
“人人都说,陈翘楚茹毛饮血,用人肝当点心,我以前一直嗤之以鼻,可现在,我突然很想吃眼珠子……王阳!你这狗贼背叛我,害我失信于人,声名扫地,我这就挖了你的眼睛,让你下辈子做条瞎眼狗!”独龙哥早已泣不成声,见陈翘楚此举,更是魂飞天外,屎尿齐流,哭嚎道:
“帮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弄错了……”
“还不承认!”
“不是我,呜呜呜……”陈翘楚回身一丢,独龙哥被嘭一声砸在了楼板上,他惊恐的望着陈翘楚,呜咽不止,眼中充满了恐惧。
陈翘楚温言道:
“果然不是你,下去吧。那三万四千六百两银子,你自己收着吧,我不再追究了。”独龙哥自死亡边缘挣扎回来,又听得帮主既往不咎,赶紧连连磕头,喜笑颜开的下去了。
陈翘楚望着扭过头,只见伟爷已倒在了地上,被双刀虎压在身下,一刀又一刀,砍得鲜血四溅。
“够了。”陈翘楚一抬手,双刀虎便如弹簧般跳起,垂首候在一旁,鲜血溅了满脸,也不伸手擦拭,血液滑落,显得甚为可怖。
陈翘楚来到伟爷身边蹲下,问道:
“为何不避?”伟爷喘着粗气:
“因为心里没鬼。”陈翘楚眼神骤然锐利:
“为何没鬼?”伟爷张大眼睛,大声道:
“没鬼就是没鬼。”陈翘楚伸手按住他心口,片刻后,转头朝双刀虎道:
“做得很好”双刀虎会意点头——陈翘楚曾经告诉他,我让你砍江岳帮同门时,对方如果躲避或者招架,你就下死手。
若是对方一动不动,任你攻击,你仍攻击他,但避开要害。此举不可谓不精妙——心中有鬼之人,自然会闪避招架,即便他强充镇定,可双刀虎的攻击何等迅猛?
真的内心有鬼之人,又哪里招架的住这等死亡的威胁?陈翘楚自怀中取出一张手帕,轻轻替伟爷擦拭脸上的血迹汗渍,柔声道:
“阿伟,你别怪我不信你,实在是你和江笑书结怨太深,我先前处理也有些急,我怕你心中有怨气,故意坏我誓言,对江笑书他们下手。这才用这法子试探你,可现在看来,你是忠心的,是我错怪你啦,大姐给你赔不是……”说罢,陈翘楚竟起身朝伟爷轻轻一揖,伟爷不顾身上有伤,立刻爬起身鞠躬道:
“大姐言重了,阿伟的命是你的,你即便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陈翘楚闻言,转头对吴公子道:
“小白,王逵那小伙子很是孝敬,又是阿伟的弟弟,为了我帮大业而死,今天我又错怪了阿伟,我觉得明年,可以再多分半成收入给阿伟,你觉得呢?”吴公子算了算,随后点头道:
“帮主高见。”陈翘楚点点头,随后道:
“小白、阿伟,你们马上赶到武陵郡,找到江笑书的同伴,向他们解释,江笑书之境况与我江岳帮无关,让他们稍安勿躁,我查清是谁在捣鬼之后,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是。”
“遵命。”
“都下去吧。”…………武陵郡向北官道之上,囚车正在缓慢行进。江笑书闭着眼睛,心中已有了一个逐渐成型的猜测:
“首先确定一点,周自得和我一样,也是被蒙在了鼓里——他若是陷害我的人的同党,那么对方诱惑他无非是靠名或利。可是他却对我死谏,若他知道真相,还死谏这样极端的方式告我,倒时翻案后,可就连命都丢了,再多的金银名利,都没半点用。”
“陷害我的人是谁?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江岳帮,他们明里求和,暗地里却用各种鬼蜮伎俩陷害我,让我被捕上京……可是,他们最忌惮我的,不就是秦麟的身份,将我送上京城,对于他们而言岂不是自取灭亡?”
“除非,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想送我上京城,而是要借周自得之手,将我杀死!”
“不错,一定是这样,我此时身陷囚笼,他们只需半路截杀,我便死无葬身之地。可最后在公众场合接触我的却是周自得,最终朝廷追究,也只能追究到周自得那儿……好一个嫁祸于人,一箭双雕之计,用周自得之手去掉我这个心腹大患,再让朝廷出手拔掉周自得这个眼中钉。自此以后,整个湘州官场都在他们掌控,江岳帮继续逍遥法外,谁也不会记得一个正直的知府和救人危难的侠客,大家只会记得,官场中人狗咬狗,死了两个呆子……”
“他们的毒计休想得逞,我一定要把江岳帮彻底铲除!”
“他们定下计来,我若是将计就计……”思考许久后,江笑书睁开眼,一个成熟的计划已在他内心产生。
…………囚车走得极慢,行到下黑之时,也跑了不过百里,衙役们将囚车停在武陵郡下属的澧县县衙,随后提出江笑书,就在县衙中休息。
给江笑书喂过饭后,领头衙役再度检查了一道江笑书身上的绑缚和枷锁,见一切都无异状,这才换班休息。
对江笑书的羁押,不可谓不严——每天十二个时辰,任何时候都有一人时刻守着他,就连上茅房,都形影不离。
同时,在数步之外,两把定秦神弩随时待命,江笑书稍有异动,便会遭到射击。
检查过后,领头衙役打了个哈欠,随后便去一旁找人换班,就在这时,江笑书突然
“嗯?”了一声。衙役一惊,立刻问发生了什么,只见江笑书支支吾吾,半晌后才道:
“坏了,周知府的官印……”
“官印丢了?”江笑书苦着脸点头,衙役们顿时慌了起来,立刻全员发动,在江笑书身上,囚车中寻找,却一无所获。
江笑书回忆道:
“刚刚,在城郊的金钟村时,颠得很厉害,会不会在……”话音未落,数名衙役已奔了出去,只剩下两名持神弩的衙役。
找官印的衙役们直如热锅上的蚂蚁,沿着澧县县城到城郊金钟村寻了许久,却一无所获,眼见天要亮了,他们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到澧县县衙。
一进门,他们顿时一惊,随后大呼小叫起来——囚车依旧,神弩仍在,可被绑着的人,已变成了己方的两个同伴。
领头衙役赶紧替伙伴松绑,取出他们口中麻核,连声问道:
“怎么回事?人呢?”一位被绑衙役连连示意自己胸口,领头衙役伸手一掏,拿出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官印在你后腰。后腰?谁的后腰?难道是我的?领头衙役想到这儿,顺手一摸,随后脸色剧变。
那知府官印,竟真的在他后腰!众衙役面面相觑,继续看下去。第二句——我被冤枉了,要离开湘州。
江笑书逃走了,往湘州之外逃,此处在湘北,他最快的路径,便是往北直去荆州了。
第三句——替我保密。衙役头领把信一砸,决定立刻通缉江笑书。被
“死谏”之人,若是押解途中逃跑,则视为皇帝亲宣不至,有大不敬知罪,算作罪名坐实,畏罪潜逃,事发地衙门可立即发布通缉令发往全州乃至全国。
从这一刻开始,江笑书同时得罪了湘州官场和江岳帮,黑白两道,已再无他立身之地!
遇见逃跑者,任何人都可出手逮捕,逃跑者若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