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自己对她的信任,简直到了自己都后怕的地步,可见其心思之深沉。
她为什么要背叛?
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温卿。”梁绛咬牙切齿,凌厉的眉峰如刃,“朕对你不好吗?”
温时颜深深地回望,像无数钩子直插对方眼眸。
钻心蚀骨的恨意尽泄,她恨他,更恨自己。
“梁绛……”
简单呼出的两个字,瞬间将梁绛拉回到这些年与她的点滴相处之中。
他的温卿,是替他挡箭的盾,是替他回击的矛,是替他治伤的药,是清晨的一碗粥,是深夜的解语花。
绝非此刻陌生无比的模样。
“你说啊,你到底是谁?”
一直以来,她身份是假,连性别也是假,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梁绛手掌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残破的脸,任由她慢慢往自己眼前凑。
鼻息越来越近,一个火热,一个冷彻,互相交融。
唇瓣抵靠在一起,牙关轻磨撕咬,顺着浅淡的血腥,一汪苦涩溜入喉咙。
梁绛猛地推开她。
只一瞬间,两人喉间的苦涩同时转为剧烈的灼烧,七窍流出黑血。
是温时颜咬碎藏在假齿中的剧毒,十秒,足以毙命。
可几乎是立刻,梁绛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解万毒的丹药,含进口中。
那是……
温时颜想起来了。
那是她曾经亲手交出去的,当初是为了保他不死于兄弟暗害的东西,到头来却防住了她自己。
呵,不过,男人的虚情假意亦是不遑多让,她都已沦落至此了,没想到他竟还小心戒备着。
温时颜死死撑大眼睛,不愿瞑目。
在与蛇鼠融为一滩前,无人听见她悲切喃喃。
“梁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温时颜没有化作厉鬼,而是重生了。
回到三年前,她刚从太医院领到俸禄的这一天。
早先便与梁绛约好了,今日由她做东喝酒。
当温时颜披着一袭雪白狐裘,踩着一地冬雪来到晴崖王府时,门口的侍卫很有眼力见地没拦她。
里院屋子里,炉火烧得噼啪作响,把从外面带进来的风雪化作水渍。
脱掉披风,她坐在桌前,摸上腰间一个巴掌大的玉葫芦。
葫芦里装的液体无色无味,有个非常通俗易懂的俗名,叫‘媚药’。
她加强了这药的功效。
只要让梁绛喝下去一点,晚间必定会传出三皇子死于‘马上风’的丑闻,且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梁绛,这是我能为你想到的,最不体面的死法了。”
等了好一会儿。
门外,熟悉的身影匆匆赶回来。
梁绛一边抖落肩膀沾染到的落雪,一边解开鹤氅绳结,露出里面的乌金弹墨玉锦衣,宽肩窄腰,意气风发,是藏也藏不住的少年气。
他眉眼含着浅淡的欢愉,对着屋里唤了声,“阿颜。”
温时颜怔住,差点都要忘了,曾经的他是这般爽朗明媚。
从什么时候起呢?
他变得沉默寡言,而她也不再话无拘束。
见她傻傻地盯着自己,也不回应,梁绛无奈勾了勾唇角。
他大步走进来,从怀里摸索半天,献宝似地攥在手心里藏着,神秘兮兮回望着她。
“阿颜,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