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5章 夜行的游魂丧队(1 / 2)

厉万行说的是孟晓莲的尸体,并不是她的灵魂。实际上他也没有见到孟晓莲的魂魄,只是隐约听和他一同去了寺庙的人说孟晓莲的魂魄看上去十分恐怖。而我作为一个已经可以见鬼的人来说,至今为止没有看清戚红英和孟晓莲的亡灵具体模样,也是有些遗憾,始终不明白这样的灵异之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不过后来叶兮风也说了,也好在当时孟晓莲和厉万行来到云都时已经没有多少随身银两,若孟晓莲是穿着嫁衣自尽的,只怕即便他在,也无法顺利渡过此劫。

“穿上嫁衣自尽的女子特别恐怖吗?”

回府的路上,我忍不住在马车上如是问他,叶兮风想了想告诉了我实情:“身着嫁衣而死,死后便会化作嫁衣鬼。即便是四万年后,对付嫁衣鬼也没有特别准确的方法,只能硬碰硬,以强大的法术去封印。不过后来我听说似乎即便是嫁衣鬼也有很利落的法子去对付,只是出手之人必须本身法力强大无比,可这样强大的人往往不是灵气纯净的神灵,便是怨气强大的恶魔。前者不会担着灵气被污染的危险去消除恶灵,后者虽然可能会出手,却难以掌控。要知道一个强大的恶魔若是吞噬了几个嫁衣鬼再转过来对付我们,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说的,都是我曾不知道的事,仿佛被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完完全全接触着全新的信息。

我没有发表意见,看着怀里已经困了的染染,瞥了一眼叶兮风:“以后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样吓人的话,我可不想刚给她营造一种父母陪伴的好气氛,就被你口中骇人的恐怖传闻给吓没了。”

他皱皱眉,看向染染的神色也是温和的。末了,又是笑说:“没关系,整个冥界都是游魂,我可以尽量不让她参与这些事。不过按史书中的记载,这孩子的性情像你,我想即便此刻就带她离开前往四万年后的世界,她也会和你一样,对这些事格外的感兴趣。”

闻言,我无奈皱眉,实在不明白什么地方表现得对这些事特别在意了。而后,便又听他笑说:“其实对这些事感兴趣也没什么,等染染去也是同辈中年纪最小,不会有人让她做危险的事。”

“你们神仙动不动就是几千、几万岁,当然只有她年纪最小。”

他无奈一笑,眸光辗转,平和的落在我脸上:“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当初朝阳公主同我说起这件事时,我却是一种捡到宝的心态。孤独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属于我的家庭,有染染和你。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我简直欢喜得都要疯了。”

他说这话,虽然夸张,但在我看来,却是合情合理。就像我第一次瞧见染染时,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孩子。但第二个念头便是,原来我的女儿已经这般大了……

对于染染如此,对于云博也是如此,脑子里总会想原来云博已经当皇帝了,原来他已经登基这么久了。脑子里记忆模糊,时间交错,总会有一种几近迷失的茫然感。但对叶兮风,我却没有这样的感觉,除了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他是谁之外,后来却是确信他是我的夫君,抱着一定要见到他的心情去找他的。

只是什么时候随他去冥界我还不能确定。

我不喜欢这样的不辞而别,感觉不到当初的伤心绝望,便不想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我担心云博。不能看他走完人生的每一步,内心便始终不安。

次日一早,秋雨绵绵,叶兮风一大早便在廊下搭兔笼子,染染也在一旁观看,很是好奇的样子。

我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既然会法术,为什么还要亲历亲力?

他的回答却是,有些事要自己动手才有成就感……

“你的成就感可以持续多久?”我以为他会催促我赶紧离开这里,但他昨晚却告诉我,他打算待到八月十五,中秋夜宴。我便扳起手指头数了数,“于是你的成就感也就只能持续十八天?”

他没有回答我这话,只是抬眸笑笑,风轻云淡的口吻:“昨晚我喝醉后,可有说胡话?”

胡话?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算不算胡话,不过昨晚发生的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原本了结了两件事,也该是轻松和放松时候,没想到我和叶兮风带着染染刚刚回府,素漓就跟我们说云博来了。

他成天不待在宫里,总往长公主府跑,我也拦不住。后来去瞧他,发现云博已经独酌感伤,哀叹前些日子齐州的洪水引发了不少冤情,除了贪官污吏需要惩治之外,死去的亡灵也是需要超度和祭奠的。

我想他说的也有理,就提议按原计划修建祭台,再请高僧来超度念经。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我和叶兮风的事了,云博就搭着叶兮风的肩说:“我当初看中了你的品性才让你娶了阿姐,你不能苛刻她,不能欺负她,不能……”

反反复复的话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好抱着困倦的染染先回屋内。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再出来,两人已经喝起酒来,后来都喝醉了,我才命人将云博送回宫中,独守着叶兮风,想将他唤醒。

原以为会些法术的人是不会喝醉的,没想到叶兮风是真的醉了,似有心事的拉着我的手喃喃自语:“我那时在冥界见到前来转世的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哭得那样凄美,该是一生好好护在手中的女子,怎能让她这样就被碰碎了?后来朝阳公主拿出轮回境给我瞧,我才知道,当年殷瑶眼中的凄凉不及你伤心绝望时的千分之一。你就那样无悲无喜的站在廊下看我,眼睛里淡的一点儿光也没有,我的心却像千根针在猛扎似的,苦楚上涌,生生能哽出一口血来……”

回想起他昨晚说的这番话,我自信不是什么胡话,要假装没听见也行,可要忽略他口中所提殷瑶却有些难。

这时他再次问及,我便俯身轻轻捂住了染染的耳朵,盯着他的眼睛问:“殷瑶是谁?”

他笑了,神情倒没什么不自然,只是缓缓别开了眼眸,继续摆弄手上做好一半的兔笼子:“一个神仙,认识很久的神仙,她有丈夫和孩子的,别多想。”

“有丈夫和孩子,你还觊觎?”

“以前没有……”他说到一半,又好气又好笑的再次抬眸,“如果昨晚没同你解释,我待会儿再同你解释吧。”

“别了。”我连忙抱着染染摆手,“就你昨晚反反复复说的那些话我都能背下来了,何况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

说完这话,我便一把抱起染染,带她进屋:“你也是,你爹说什么都信。只弄兔笼子有什么用?兔子还没给你弄来呢!”

她笑了笑,乖巧的趴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素漓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公主,宁大人抱着一箱案宗来找您了。”

“为什么?”难道云都的离奇案件有一个箱子那么多?

迎着我惊讶的目光,素漓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他说以前没侦破的案子,都想您帮着看看。”

我一听这话,险些喷出一口血,叶兮风却不厚道的在身后发笑,爽朗的笑声传遍四周:“再这么下去,恐怕天下疑难都会教到你手里,最后岂不是累死我?”

“诶?”素漓不解的转动眼眸问,“难道这些事驸马爷也有参与?”

叶兮风没有解释,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笑。我放下染染几步走回去,拍了拍他的肩:“既然如此,你去见宁大人,反正也是你能完成的事,能帮的就帮,我拿着那些案宗可是想不出来什么的。”

他点点头,依旧一副憋笑的模样,最终只得拍拍手,无奈叹气起身:“不想再等了。真等到八月十五,我可得累死,还不如回去调查新月宫的事。”

“什么新月宫?”

“一件很复杂的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匆匆说完便离开了院子,去前厅与宁大人相见。我收敛眸光落在地上,无奈扬起嘴角笑笑,总觉得有些装过头了,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公主,您怎么了?”

素漓颇为担忧的问,我也只能摇头。有些事是无法当着染染的面说的,比如,我恢复记忆的事。

其实昨晚在叶兮风醉酒后说出那番话后,我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像他说的那样,我就那样无悲无喜的站在廊下,眸光沉冷的看着他,看着他失言,看着他离去,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我的世界……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当我以为一切可以顺利渡过时,总会有意外发生,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梦,会不会梦醒后一无所有。

我死了,清楚的记得我死了。

抱着如意从青山上滚下来,虽然护住了她腹中的孩子,我却因此丧命。

我那时候……

“阿宝。”失神间,叶兮风再次出现在身后,他淡然一笑的看着我问,“还有十几天时间,不如我们游遍整个洪荒可好?”

“带着我和染染突然消失,你就不怕云博生气吗?”

“不怕。”他站在廊外笃定的说着,黑眸中一片浅光掠影,被秋日的阳光模糊了轮廓,“至少,你还活着。”

徐徐沉沉的,是那日被霞光柔和的秋阳,望着他潇洒转身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心头发慌的将染染再次抱起,追上了他的脚步:“还是一起去见宁大人吧。”

“哦?”

“我怕你神神叨叨的跟他说一通,把他给吓傻了。”

“是吗?”

他偏眸冲着我笑,那样的神色早已拆穿我的心事。

我想他是知道的。

知道我不愿与他分开,知道我不想看着他再次这般消失于眼前。他随然转身,接过染染,将她放在地上,拍着她的头说:“你自己走,你娘亲现在是我的了。”

“谁是你的了?”

他没有说话,淡笑着抓过我的手,迎着初秋落下的暖阳缓缓徐徐的迈步。仿佛有一刻,我看见了岁月终老的意味。于是看着他,牵着染染,朝着未来不知道的每一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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